第6章 第6章

    那天是裴景刚到家的第三天，几个电话打过去裴欢都说没空，过几天再回家，裴母拉着裴景上县城去她大姨妈家。裴景那天除了有些厌烦她妈两姐妹无形中你来我往的攀比，总体心情还算不错，跟的导师之前接的纵向项目到账了，参与的学生都被大方地给了一定分成，裴景计划把这笔钱一半打给她姐，算是当年投资她上学的回利，她早想这么做了。

    从裴景大姨妈那回家大菜园是必经之路，来的路上就接到了导师让给一份文件的消息，所以就算红绿灯那围了一圈人，裴景本也没有凑热闹的心思，只是裴母拉都拉不住，说是不差那点功夫，她也就在外围等着了。

    裴景有时候并不能准确回忆出那天的情景，反而不知为何那盏在三岔路口的红路灯一直留在印象中，似乎出了点故障，一直红着，总也不转成绿灯，像小时候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吃在口中甜甜的。第一次尝是在裴欢的怂恿下，那天趴在地上的裴欢口中仿佛塞满了映山红，身体躺在映山红编成的花海中，却不似从前撺掇裴景吃下刚摘来的花骨朵一样脸上关不住的青春洋溢。那不是裴欢，裴景如是想着。

    “二姐，你吃来吃点饭吧。”裴母就在裴西瑶身旁，两人一齐在房门口站着。裴西瑶说完看向裴母，她妈努努嘴示意她继续叫。

    “姐？你在睡觉么？”说完门口两人屏息半晌，侧耳听房中动静，小区外边是条国道，屋中静得能听见大货车呼啸而过。

    裴母又戳了戳裴西瑶，被戳的人老大不愿意，扭动着身子甩了两下手，到底又开口了，“姐，我进来了。”最后一个字随着门在自己眼前打开带着点惊惶飙高，两人被裴景气场吓得连连后退，让出一条路来。

    “你摆碗筷，守着我干嘛？”裴景刷完牙，鞠了几捧水往脸上扑，看都没看倚在门边的裴西瑶说道。

    “哦哦，好。”裴景眼窝深陷，一圈黑眼圈映衬得皮肤更加苍白，裴西瑶其实有些担心。

    饭桌上四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一餐饭照旧吃得食不言。

    “你去哪？！”那大门门把手有些坏了，扭动时总发出刺耳的声响，倒给了裴母便利，因着那天被裴景吼，一直没放下来面子主动跟裴景说话，这会见裴景出门，没给台阶也想也不想就下了。

    “出门。”

    “还回来么？”似乎觉得这话问得不合适，很快改口，“几点回来。”

    裴景没说话，就要带上门走人。

    “你等等！”裴母左右看了一下，得救般套起厨房垃圾，走到门口时又顺手拿起挂着的帽子。“垃圾一起带下去，楼下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拿着个大家伙追人，你小心着点，晚上包饺子，记得早点回来帮忙。”

    乡下没有墓园一说，裴欢被葬在一个山头半腰见，沿着弯弯绕绕的山路走上去旁边有不少桃花、樱花树，这时节只是些枝丫，但山脚大片油菜花开得极好。不知是因为太久没进食没了力气，还是怎么着，裴景越走越慢，到抬眼能望见那处新坟时几乎搁好久才能抬起一次脚，到最后心酸搅着，裴景捂着痛得远远地蹲在路边，缓了好久才提起力气走过去。新坟找起来不费力气，翻新的黄土同一大堆花圈山脚都能辨别。

    “可你干嘛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为什么告诉我！”裴景倚着裴欢墓碑一字一句地嘶吼，犹觉不够般用头撞着墓碑，鲜血很快从额头处流下来，绕过眼角汇聚到下巴尖才往下落，算是裴景第一次为裴欢之死而哭。

    照片上的人无动于衷，只是灿烂地笑，裴景好久没见裴欢笑得这样开心，手指触碰上时被不知何时沾染上的血污了一照片，裴景赶忙裹挟着袖口去擦，跪坐的草地上方才下过雨，袖子上有泥。更加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擦不干净！怎么回事，为什么，怎么擦不干净！”捏着袖口胡乱擦拭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眼前出现一张纸巾，只轻轻一抹，裴欢又灿烂地笑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