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立县理科状元的身份着实惊呆了裴家人，连偶尔去给裴景开过家长会的裴欢都有些震惊，裴景高三这年裴欢更忙，只在电话中问过裴景几次钱够不够花，对裴景学习的印象还停留在某一次家长会班主任说的那句‘你妹妹人聪明，又肯学’上。

    不知哪蹦跶出来的七大叔八大姨将裴景团团围住，脸上挂着笑左右应付时看见裴欢远远地站在饭店们口，裴景一时说不清那张脸上是什么神情，等脱身再走过去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那顿饭裴景吃得心不在焉，她只需在哪坐着，有人过来说话就站起来笑，对面裴母的笑声频频引来店外人侧耳，轻易让裴景回到小时候，脸上绯红，人家问就说是空调打得太高，闷的。没人搭理时裴景回想起那匆匆一瞥的神色，是替她高兴？或者羡慕？还是不甘心？或许都有。裴景心中其实有怨气，高考前一天她给裴欢打过电话，电话那头没等她开口就是一句‘钱不够了吗’。一句‘没有’刚落音，那头又截住话，‘那不说了，我这会有点忙’。近一年机械般的重复，好像裴景就只是向她要钱才会给她打电话一样。裴景想跟裴欢说说她英语听力考了满分，有男生向自己表白她委婉拒绝了，那些拾起来日渐牢固的亲情，轻易间又在缓缓抛掉。高考期间裴景连校门都没出，三餐直接在食堂解决，反正那群忐忑等候的家长没一个是为了自己而来，看见了反而堵心。

    不同于当年裴欢因学费失学，裴景不用为学费发愁，立县的酒厂老板为了好名声历年来会给状元一笔奖学金，加上学校拉来的其他名目奖金，不仅够裴景读完大学的学费，生活费都不用发愁。那四年裴景的蜕变从穿着上无迹可寻，但内在气质俨然不同于那个在河边滚澡，心中毫无沟壑，只等着念完初中外出打工的乡下妹。每天都有新的事物等着她去学习，裴景如鱼入水，成日一早起来就生龙活虎，要忙的事很多。学生会、社团、辩论队，她长得乖巧可爱，入了大学所见略同知己多了，也不再吝啬笑容，动作间又恢复了在乡下时的活泼劲，她入学早，大家都很愿意多这么个妹妹，放在群体里当吉祥物都是好的。

    只一样裴景不太满意，她最终没学成临床医学，导师虽不舍得，还是让她去了药学院，裴景晕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样的事在琳琅满目的大学生涯面前不值一提，裴景兼顾着学习，放假往往做上一段时间才肯买张车票回家待几天。裴景被大学所见所闻与家乡拉扯着，她仍很喜欢那条随着自己渐渐长大变得显小的河，只是与家人的共同语言也越来越少，更像是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坐着笑一会打着学习的幌子，很快溜回房间，抱着手机刷空间动态，歆羡某某去了邻省，谁吃了肯德基的新品，但纵然是立县县城都只有个盗版的必胜基，裴景逃离立县的想法随着房间外喝酒划拳声响起愈发坚定。

    裴欢和裴父裴母的事裴景向来知道的少，一来她懒于过问，而来两边也从不提起，是以接连四年回家过年都不见裴欢，裴景心中除了微微失落也没多大感受。原先立县租的那个老破小，自大裴景上大学后就没再住了，裴景知道裴欢是为了自己留在立县这四年，是她牵绊住了裴欢。

    这四年来两人的联系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要不就是裴景终于思来想去放下怨气打过去，但通常裴欢那头都很忙，没说两句就匆忙要挂电话，要么是裴欢得了空打过来，裴景盯着讲台上老师的目光，厚着脸皮让四五个同学让座出去接通电话，裴欢却只是不痛不痒的关心几句，问到打来的原因，含糊搪塞几句让裴景赶紧去上课。

    华东医科大大一下学期会进行一次选拔考试，选上的学生大四研一的课程同修，大四毕业直接在本校无缝衔接进研二，裴景过年前就确定了接下来的课题，本校保研的好处之一就是能早点进组，坏处也是。事情发生之前裴景刚拿完毕业证，大四这年裴欢来裴景学校看过她两次，打电话的频率也高了，但她两好像总是这样，小时候隔着年龄不懂对方，长大后总有一方在忙着拥抱世界。

    拍毕业照前几天裴景就联系了裴欢，也答应了要来，但临到前一天又打电话来说有点事来不了了，裴景自然不开心，但裴欢这回没向以往一样敷衍她几句就过了，弯弯绕绕说了一大堆抱歉的话，裴景也就松口了，只等着毕业了带着毕业证、学位证回家给裴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