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工业地产

    回到南都自己的家，看着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所有的不快和疲乏顿时消失。我继续找工作，很快被一家小公司录用。这家公司总部在京都，在三个城市共有四个项目。公司主要做工业地产，其实是做办公楼出售和出租，并不见它开发厂房。我的岗位是做运营总经理。老板很看重我大公司的七年工作经历——我已经把在c集团的两段工作经历写成连续的，也看重我的名牌大学博士毕业学历。其实这种写字楼产品开发我完全没有经历过，毫无经验，小公司的工作也难以提起兴趣，但已经九个月没上班了，我心里慌了，不敢再等下去。

    在从京都回来一个多月后，我再次去京都。公司有宿舍，我就先住宿舍，看看能否适应新工作，再决定是否租房。公司的地点有些偏，与之前发小公司租住的地方相距不算远。一次发小打电话给我，问我在哪，我就撒了个谎，告诉他在外地出差，绝不敢告诉他在京都上班，害怕他纠缠我。甚至我出门都小心翼翼，担心万一碰上他或他公司的人，那就尴尬了。

    公司老板自述在国外打工积累了资金，回国创业。还说在国外曾勤工俭学，端过盘子，刷过马桶，外国人对细节要求特别高，如怎样才能把马桶刷得一点不留尿碱。公司文化就是老板文化，处处要求精确精细，容不得丝毫马虎和不完美。同时老板要求大家不断学习新东西，要有创新精神。老板基本亲力亲为，每周召开总部和各项目经理以上干部例会，对各项目和总部每个部门存在的问题清清楚楚，喜欢追问细节，让准备不充分的人难以招架。我依然从指标和考核入手，然后是协调指导各部门工作。当时成本部门对考核和工作计划有疑议，有些抗性，不愿按我的要求起草文件，我就让下属替他起草一份，结果这位钢铁直男不乐意，说凭什么要替别人完成任务，我说这是双方的共同任务，对方弄不出来，我们帮帮他也是应该的，你不愿干我亲自来干。这以后，我基本不安排这位下属干事情了，太计较的人没有出息，不值得培养，我也不会强迫任何人干活，不愿干的就挪位置。

    因为q市项目销售不佳，项目总经理和营销总监都被调整，集团营销总经理直接下去负责销售，过了一个月，还是没有起色。老板急了，高薪挖了一位总裁过来。这位总裁据说是副教授，也是高官后代，典型的京都人特征，会侃大山，有皇城根下百姓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这不禁让我想起在发小公司工作时遇到的一位“高人”，穿着中山装，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自称是易经大师，又说是高官后代，对世界形势、国运和领导人命运做过推算，还说“一带一路”等战略就是他们提前准备好的，由最高领导按照他们的推算及时推出的。

    新总裁一来就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疾言厉色地说，不管是谁，工作达不到他要求就挪位置甚至走人。在营销专题会上，新总裁对营销负责人连珠炮似发问，追问市场数据、销售数据，并要他们根据这些数据提出分析结论和营销对策，结果他们没有充分准备，很多数据答不出来。总裁立即发火，说他们不称职，如果下周还这样，自己辞职。总裁对我工作也不满意，认为对各方面工作了解不深不透，把我吓得一身冷汗，只能按他要求对各部门穷追猛打。

    总裁这种高压式工作作风让员工很不舒服，气氛一下紧张起来。一次我去找财务总监协调预算的事，他见我进门就说：“是不是老板让你来通知我离职的？”我一下愕然，赶紧摇摇头说：“我又不是管人事的，怎么会通知你离职？我只是来和你协商一下明年预算的事。”“我随时准备走人，工作上的事你找副总监商量就行！”财务总监苦笑着说。这也是奇葩的一个人，知道老板对自己不满又不辞职，每天啥也不干，公司也不早点辞退他，就让他在这混日子，白拿工资。

    总裁干了不到两个月，突然要离职，说是另一家业内有名的公司聘请他做总裁，他觉得那边平台大，待遇也不是这边可比的。老板专门设宴告别，要求总部各部门负责人必须参加，不得缺席。在夸赞了总裁一番后，老板让总裁逐一点评在座人员。总裁把每人优缺点都痛快地说了，最后轮到工程部门负责人时，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工程负责人再三敬酒，请求总裁直言后，总裁才意味深长地说：“你呀，是公司除老板以外最聪明的人，业务能力很强，心眼也最多，好自为之吧！”这话一出，大家顿时面面相觑。我一看这明显是话中有话，警告意味颇浓。之前一直听说老板对工程负责人不满，觉得他与施工单位勾结，很多签证和变更不明不白，是自己拿好处而损害公司利益。现在特意安排总裁临走前替老板提醒、警告大家。到底是天子脚下，每人都有高超的政治手腕。

    总裁离职后，年度工作总结会议就由老板亲自主持召开，我又像在其它公司一样，面临一年最繁忙的时候。不过我感到员工特别是总监级以上员工还是直接听命于老板，其他人都很难指挥协调，因为老板对我一直比较尊重，他们稍微会服从一点我的工作要求，但也有“二愣子”不把我当回事。南都项目总经理就计划指标的事直接顶撞我，说我不了解市场和实情，乱下指标，无论我怎么解释，它就是不接受，最后是老板强压他，才没敢多言。这些事都让我感觉在这么小的公司，自己体现不了任何价值，而每个月才能回一趟家，也让我感觉不值得。于是我便下定决心离职。我不动声色，假装积极地完成各项工作任务。刚好春节前公司把当月的工资提前发了。这家公司在所谓的人性化和员工关怀方面做得还不错，每家公司都有专门员工餐厅，聘请专门厨师，工作日一日三餐，而且实行分餐制，卫生非常讲究，老板还经常在食堂和我们一起吃饭。

    春节放假时，我把纸质和电子文件都整理好，在确认工资到账后，和几个平时经常在一起吃喝的同事暗示了一下春节后可能不来上班了，然后带着所有行李物品回南都了。春节上班那天，我写了一封邮件给老板，告知因家庭原因无法去上班了，请理解和批准。老板特意来电说我有什么想法尽管提，他很希望我继续干下去，我坚持说离家太远了，家中小孩需要照顾，实在没办法。

    这一段短暂的工作，让我见识了另一种企业文化和老板的手腕，也了解到可分割租售的办公楼这种产品。北方的气候和文化与南方的差异也让我深有体会。相比于北方的好装点门面、摆谱、吹嘘、官本位文化，我更习惯南方的“闷声发大财”的实在和低调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