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格格不入

    发小当时和一家国学培训公司合作，负责给这家公司做推广和招收学徒。国学培训公司瞄准了“文化自信”带来的国学热，给中小学生做培训，价格不菲，包吃包住，封闭式管理。记得我在这家公司食堂吃自助餐时，盛饭没有从装饭的大铝盘子边上开始挖饭，立即有一女的过来告诉我这样做不符合礼仪，我当时很尴尬，以前也从来没人教过我这些，只是以前司机小丁教育过我喝稀饭不能发出声音，这次又受教了。

    培训公司的老板是一个高高瘦瘦，看起来有沧桑感、很正气的北方人，四五十岁的年纪。他讲课很幽默，说当时社会不良风气太盛，尤其是不良网络给青少年带来很大负面作用，讽刺那时很火的搜狐网是“一搜搜出只狐狸”，新浪网是“新出来浪的网”。然后又开始以自己为例，说以前受不良社会风气污染，变成“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在一次“黑吃黑”火并中差点丧命，经高僧指点后，幡然悔悟，现在每天吃斋念佛，坚持锻炼身体，学习国学经典，践行助人为乐，自律禁欲，内心感到无比幸福安宁。绘声绘色的语言，声泪俱下的表演，还有亲身经历的跌宕起伏的故事，让人听得如痴如醉，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演讲结束时，全场掌声如雷，经久不息。连一向自诩冷静理性的我也眼眶湿润，手掌都拍红了。

    只是晚上在他们宿舍睡觉时，半夜听到这个老板的大吼大叫和摔啤酒瓶的声音，还有走廊上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女人的哭泣声和数落声，隐隐约约听到女的一边抽泣，一边说他狗改不了吃屎，又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被她捉奸在床，还有何话说之类。第二天，我看见他夫人脸上一块淤青，而且从声音判断应该是昨晚哭诉的女人。我还忍不住问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夫人竟然淡淡地说，没什么大事，就是拌了几句嘴，然后再也不吭声了。为了维护他的“浪子回头”的人设，这女人忍气吞声的功夫真是了得。看来一切都是假的，他卖惨和励志的故事，还有所谓痛改前非都是假的，无非是为了吸引人来这儿培训制造的人设，不愧营销高手。

    发小这一套也玩得很溜。他在介绍我时，说我从小是学霸，名牌大学博士后，地产行业大佬，某著名公司总裁，现加入他的公司，一起来做发扬国学的事业。把我学历提高成博士后，职务从总经理直接变成总裁，我脸发烧发烫，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接着，他开始介绍自己，说曾经在几个著名饮料集团做过营销总经理，其实只是区域公司营销总监；又吹嘘任职期间卖出去了多少个亿，其实一千万都不到。他还自吹是“xx营销”的创始人，其实只是“集中一点、以点带面”的常规营销战术：先集中力量燃爆一家店，然后作为样板在其它店迅速复制，全面推开。类似房地产营销中的打造样板项目、样板产品和样板区，然后进行品牌宣传、产品复制和营销复制。

    最高潮的部分来了。发小开始说他小时候如何调皮不爱学习，小学留级两年，初中毕业全校倒数第一。后来被母亲生活的艰辛所感动，决定复读一年，发奋图强，半个学期追到全班前十，一个学期成为全班前三，最后以全校第一考上重点高中。高中又从排名末尾追到全校前列，考入名牌大学。从初中开始全部是惊天谎言，他复读是从初一开始的，整整三年，创了记录，最后勉强考上重点高中。高中毕业名落孙山，复读一年后才考上京都一所专科学校，不是本科大学，更不是重点大学。读书这段经历被他扯得没有边际了，把我雷得目瞪口呆。

    发小的无耻还不止这些，他还要写书，并且不止一本。他自知写不好，就找人代笔，但说好的条件不兑现，人家不干了，然后找我去劝说那人继续完成。我去找那人时，他一听到发小的名字，直接让我走人，说永远不会与他合作了，太不讲信用了。我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说之前发小遇到困难，现在愿意把以前的欠款结清，再增加一些钱，让他写完。在收到钱后，这人帮发小完成了他的“著作”。

    发小这种近似“坑蒙拐骗”以及培训时使用的传销那套洗脑方法，让我打心里看不起，也断定没有前途。过了一个多月，我借口回家看看，收拾行李走了，后来又告诉他小孩小，老婆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暂时不能去陪他一起干伟大的事业了。他承诺我的几万元工资一分钱没给我，我也不会向他讨要，一来毕竟是小学一起读书的同村发小，不好翻脸；二来他也曾把我弟弟带在身边培养，让他成为“营销培训专家”，后来单飞开公司接业务赚钱，算是我替弟弟报答他的恩情吧。

    发小其实很有韧性，特别能坚持，能吃苦，如果踏踏实实干营销，成为一个中产阶级不在话下。他从小家境不好，兄弟姐妹多，爸爸嗜赌如命还家暴，他妈和他爸离婚两次又为了孩子而复合。大概是穷怕了，并一直被人看不起，他一心要翻身致富做人上人。可惜继承了他爸的缺点，总想赚快钱、赚轻松钱、赚大钱，一夜暴富，走了歪路，后来专门和他妈一起搞传销，骗身边亲戚朋友，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只是被他叫过去站台背书，被利用了一下，而后快速脱离并不再理会他，没有造成更大损失，庆幸自己及时止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