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催返还款
除了s市项目的竣工交付外，还有两项重要任务，一是h市项目的成功开盘销售，二是h市项目财政返还款划拨到账。h市项目占地一百多亩，长度超过1000米，宽度不超过100米。原本是位于住宅区的一条40米宽的城市道路，后来规划更改，这条道路作废，于是在两边各划入几十米，形成一块狭长地块，作为主题商业用地进行招商。我在总部曾参与该项目选址决策，当时与会大部分人，特别是营销和招商部门人员都强烈反对拿这块地。但投资部门以地块便宜，周围需要配套商业，未来升值潜力大为由，促使大老板拍板拿下。这块地在市场公开拍卖，价格拍到一百多万每亩，远超出底价六十万元每亩。原先投资协议规定，超出底价部分将由政府以奖励的方式返还企业。这样算下来，政府应该返还给公司的款项上亿，但实际才返还三千万。剩余的近七千万需要抓紧讨要回来。
负责对接我们项目的开发区领导也算是帮我们，给我出主意去区政府追讨款项。按照他的指引，公司准备好各项材料，交相关部门签字审核，然后他会透露材料已转到哪个负责人，我就去他办公室盯着，直到签完字，然后再去盯下一个负责人，最后来到最终审批人常务副区长那里。因为财政没钱，常务副区长并不想给我们这笔钱，总是找这样或那样的理由拖延，最后和我打起了游击，想方设法躲着我，让我的堵门战术失效。我一筹莫展之时，开发区领导又给我出主意，告诉我这个项目是书记引进的，可以去找书记。还告诉我，这个项目现在是区重点项目，书记每个季度都会来项目视察一次，让我趁机向书记提要求。在书记视察完，觉得项目进度慢时，我赶紧说主要是资金有些不足，不知政府的返还款能否及时拨付到位，书记是个聪明人，也明白财政状况，便说返还款他会去催相关部门落实到位，但我们一个大集团不会缺这点钱，还得赶紧把工程进度抓上去，要不然算企业违约，政府返还款可以不给的。姜还是老的辣，这一下反而将了我一军。我只好讪讪一笑，说工程我会按约定完工，同时也请书记履行协议，而且我还背着集团考核指标，完不成任务可得走人。
所有的招数失败，我只好回集团总部汇报并向领导求援。葛总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找大老板要幅字画送给书记，还告诉我送的时候就说请书记帮忙鉴赏一下，然后留在他那里就行。我按葛总说的，一直蹲守了好几天，才得到机会单独进到书记办公室，拿着包好的画，说大老板画了一幅画，想请书记帮忙指导一下。书记听了却立马摇头，说他不懂艺术，鉴赏不来，我说留在书记这，他有空可以看看。书记却让我赶紧拿回去，说不需要这样，有事直接说事。我霎时有种被人戳穿谎言的羞耻感，只好把企业对我的要求直接向他汇报，请求他帮忙，要是完不成返还款催收指标，会像前任总经理一样被辞退，也会影响集团对这个项目的投入和支持。书记点点头，说他明白，让我一心干好项目，返还款他会抓紧。第一次“雅贿”失败，当时心中很是难过，觉得自己搞关系和人际交往能力太差，送个礼都不会，真是“一无用处是书生”。同时我也观察到书记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对送礼的事特别敏感。一年以后，我从网上看到被调离的书记接受纪律审查的消息，心里不禁暗自庆幸。假如他当时收下了那幅字画，肯定会交代出来，我也得被调查甚至被判行贿罪。
人一旦进了那个地方，基本扛不住会全部交代的。在s市那个项目办理消防验收时，工程副总曾带着我一起去拜见消防中队一位参谋，当时看他也是如书记一样心事重重、愁云满面的样子。一周后，工程副总告诉参谋被隔离审查。我又很庆幸自己没有送礼，只是礼节性拜访一下。过了不到一个月，财务总监告诉我，这位参谋什么都招了，包括洪总任项目总时通过施工单位送给他一笔钱的事。检察院找财务总监核实情况，财务总监一口咬定我们单位从来没送过他钱或任何礼品。检察官一定要来查我们单位的账，企图找出取款记录，坐实这笔行贿受贿。财务总监一直回避，但检察官紧盯不放，最后他问我怎么办。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他说是把钱给施工单位的负责人，由后者把现金送给参谋的。现在施工单位的负责人也被调查，但他矢口否认送过钱物，检察官就想通过我们单位的走款记录来证实。我说如果没有痕迹，你就让检察官来查账好了，以免人家以为你做了坏事害怕呢。由我做主，财务总监心里有了底气，让检察官带人来公司查账，结果毫无所获，检察官不甘心，直接去了集团总部查我们的服务器储存的oa流程。好在以前申请这类费用都是走纸质流程，由小老板直接批示后执行，不会在服务器中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在我提前给总部汇报了此事后，检察官在总部一样毫无所获。这位参谋后来几套在南都的房产被查封充公，自己因积极交代、认罪态度好被轻判了，老婆也带着儿子改嫁了。真是白辛苦一场，最后一无所有。贪念要不得，害人真不浅。干房地产真是游走在犯罪边缘，稍不小心，必堕深渊。
s市项目因上交税收完成指标，按投资协议约定，可以返还奖励。这笔政府奖励由财务总监负责申请，他找到税务局主管副局长，请他吃饭喝酒，让我主陪，副局长带了两个少妇一起来，都非常能喝酒，结果我又只能钻桌底。后来财务总监申请了一笔特别费用去送礼，但人家没收，只是暗示照顾一下那两个女的。那两人原来是租我们商铺的，我们只好申请总部同意减免部分租金和物业管理费。这些事办了以后，两千万的奖励很快到位，也算我有了除竣工交付外的业绩。所谓东方不亮西方亮，踏实干事有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