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柳暗花明

    我和老婆直接回了她老家，准备怀孕。在乡间的泥土和庄稼的香味中，忘记一切的勾心斗角和荣辱沉浮。每天吃着土菜，打打麻将，看看书，过着工作以来最放松的日子。然而两个月过去，老婆还是没能怀孕。不光我们心里着急，岳母也到处打听各种怀孕偏方，甚至找了据说很灵验的一位瞎子算命，说我们命中该有儿子。然后又求助巫婆神汉，弄了一些符箓之类的东西在家中和床底下放着。我小时候家里人也给我算命，有的说我命很普通，考不上大学；后来在我成绩一直稳定在全校前几名时，算命先生又说我是文曲星下凡，不但能考重点大学，将来还能做到局长以上的官。可我至今也未能当上局长。所以对风水、算命和求神拜佛之类，我从来嗤之以鼻。就算旅游时经过有名寺庙，我也只是参观，不会跪拜神佛和求签许愿。我只相信个人奋斗能改变命运，而不相信靠鬼神和他人能改变命运。但面对岳母递给我们的汤药和要我们佩戴在身上的灵符，心中虽千万个不愿，也只能顺从。

    两个多月后，我决定还是先回南都，边找工作边备孕，不能浪费大好光阴。在看了中介介绍的好多房源后，终究没有满意的，最后还是去找了以前的房东，她在我去了b市工作后，照顾了我老婆一段时间。她很爽快地把原来我们租住的房子仍然租给我们。我们算是重回城里安定了下来。我这时已经对生小孩不抱希望了，反正我觉得没有孩子，这辈子就两个人过日子也无所谓，但老婆的心理压力很大，她不想被别人尤其她老家人认为是“不会生蛋的母鸡”而看不起她，又觉得没有孩子家庭和人生都不完美。我每天去网吧上网找工作，通过转移注意力来忘记内心的绝望。

    回南都十天左右，老婆发现该来的大姨妈没来，顿时泛起一丝希望；我们小心翼翼地等了几天，还是没来，希望大增了。又过了几天，终于忍不住去买了测孕纸，当显示怀孕的那条红线出现时，我们的激动是难以言表的，但同时又担心是否误测，白高兴一场。过了几天，我们决定去医院诊断一个准确的结果，当显示确实怀孕后，那份惊喜和激动是难以形容的，也是人生最难忘怀的。因为它是在最绝望的时候出现的希望，是历经几年的“山重水复疑无路”后出现的“柳暗花明又一村”。我心中一直坚信的“天无绝人之路”诚不我欺也。

    鉴于前面几胎流产或胎停，医生建议我们住院保胎，我们心里也是担心再出现之前的胎停，立即就同意了。没想到医院保胎的人那么多，差点没有床位。医生也说医院已经将其它病床改为保胎病床还是难以满足需求。这几年看不孕不育和需要保胎的人几何级数上升。这也许就是牺牲环境换取发展的代价。各种污染和食品问题导致癌症和怪病增多。老婆在医院保胎的时候，每周要抽血化验hcg、孕酮等指标，每次等待指标结果就像等待宣判，我们心里都无比忐忑和紧张，生怕指标不好，小孩会停止发育。我还得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劝慰老婆不用担心，凡事顺其自然。有时，她感觉子宫有些疼或有点出血，都会让我们一直担心，直到恢复正常。有一次听到同层病房的一位女士保胎失败，也让我们紧张不已，生怕这样的事突然降临到我们身上。不过这家医院的保胎成功率还是非常高的，我们住院期间仅听说过这一例不成功的。同病房一位外省慕名而来保胎的女士，曾出现过出血等很不稳定的症状，最后也保胎成功了。这些身边的病例也增强了我们的信心，慢慢地放松了一些。

    在医院保胎了一个月后，基本没有出现意外情况，尤其胎心出现，各项指标正常，我们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下。我白天在家里炖些鸽子、鱼汤等带给老婆补补身子，其它时间就在医院陪着她。后来觉得这样也浪费时间，我趁机报名学车，白天去练半天车，其余时间在医院，晚上等老婆睡着我再离开医院回租房，虽然来回奔波，还得学做菜、做各种琐碎的家务，但因为生活重新燃起希望，我反而觉得每天充实快乐，只有等待指标结果的那天比较揪心。我驾照考试也比较顺利，科目一没有悬念地通过，科目二考试时抽到“压大饼”这项最难的测试，其他人都放弃了，等待下次再抽再考。我不想等待一个月，也相信自己，直接参加考试，结果虽擦到一个饼，按规定也通过了。这个结果让教练都有些吃惊，他一直认为我车感不好。曾经在练习“s”弯时，我不是随着车身位置变化而转方向盘，而是用我的数学方法去计算和记住车在s弯道的不同位置方向盘该转多少度，这种苯办法在车速有变化时完全不灵，导致这一关练了好久没过，教练直骂我是“书呆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终于在医院熬过近70天的超长保胎期，各项指标正常，我们出院了。当时一个实习医生给老婆搭脉说可能是男孩，老婆更高兴了。清楚记得那天飘着小雪，我小心翼翼地扶着老婆，生怕她滑一跤，她已经两个多月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出医院走几步路就腰酸腿疼，气喘吁吁，我赶紧打了辆车回小区，又搀着她慢慢爬楼回到租屋。但福无双至，不久我科目三路考没有通过，教练把我大骂一顿，说我得意忘形。我能理解他的愤怒，因为学员没能一次性通过考试，教练拿不到50元奖励，我真是害己害人。通过最难的科目二后，我对科目三根本没放在心上，以为能很轻松通过，没有事先花钱在考试路段加练，考试前也没有询问具体的安排，以致到驾校时，送考班车已出发了，后来教练开车送我，才赶上班车。考试时，我又机械理解教练要我们动作不能太快，要显示每步动作给考官看，结果自己慢吞吞地做那些开车前准备动作，又有些紧张，被考官认为不熟练。这事给了我一个深刻教训，人绝不能骄傲自满和得意忘形，否则必遭报应。一个月后的补考，我提前花钱在考试路段练习了好几趟，又早早来到考试现场，麻利地完成了所有准备动作，顺利地开了一段路并通过一个交通路口，考官让我下车。这次通过了，驾照也拿到了。

    保胎期间，我奶奶去世。我不放心妻子一个人在医院，尽管岳母愿意过来照顾她，我还是怕岳母不熟悉城里和医院环境，出现差错，故不敢回老家，没能见奶奶最后一面。我为此耿耿于怀，甚至大哭一场。奶奶可是一直疼我并对我寄以厚望的人，希望我能有出息，光宗耀祖。记得春节回家时，她已患严重老年痴呆，基本不认识人，拉着我的手却反复问我她的大孙子怎么不回来看她，我说大孙子不是在您面前吗。当时我心里酸酸的，也感觉她可能时日无多。现在她走了，我却不能送她最后一程。人生常常这样悲喜交加，祸福无常。没能回家给奶奶送葬，让我在亲戚中得了“无情、不孝、白眼狼”之类的恶名，以为我做了大事、当了大官就忘本变心了，瞧不起乡下人了，弟弟更是发来一封邮件劈头盖脸一顿狠骂。我心里更加酸楚：谁能理解一个期盼孩子多年的人面临顾死人还是顾活人的艰难抉择；谁能理解一个被寄以厚望却失业在家一无所成的人没有面目见家乡父老的心虚与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