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度日如年
春节后上班，我已经感觉到了孤独和压力，每次经过葛总那个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想起里面曾经的欢声笑语和高谈阔论，而今人去房空，倍感凄凉。总部裁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员工都有心理准备，很多员工春节期间已找好了单位，春节后过来办理辞职手续。看着昔日热闹的办公室如今空出很多座位，仍在座位上的员工也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里不免惊慌。如果自己突然也被人事叫去协商离职怎么办？不敢想这些。经过大堂时，发现关公的雕像移动了位置，方向也转动了，后来又看见办公楼大门口新栽了几棵很大很高的榕树，据说花了几十万从外地运来。这一些都是大老板思考良久做出的决策，他认为公司跌落到这步田地，与风水有关。办公楼对着弧形高架桥，像被“弓箭”瞄准，导致内部争斗不休，企业衰败。在听取了风水师的意见后，用大树遮挡的办法来减轻这种“路煞”。看来，沿海的老板，尤其60年代及以前出生的人，迷信思想很普遍，甚至可以说是根深蒂固。
春节后，依靠大老板的关系，集团融到一笔资金，公司暂无倒闭之忧，随着国家四万亿投资救经济的措施逐步发挥威力，地产形势和整个国家经济一样，迅速好转，销售逐步筑底回升。当时我租住的楼栋春节期间曾有二手房挂牌，价格只有五六千元每平米，比之前八千左右的价格可是跌了30左右。有同事劝我出手买一套，考虑到在这边工作不稳定，不想在这买房。其实我一直缺乏投资思维，当时的价格已经到底了，买一套无论自住还是以后卖出，根本不会吃亏。当我离开这个城市时，房地产价格基本恢复到之前水平；过了几年，更是涨了几倍，心中那个后悔就别提了。所谓选择大于努力，又一次被残酷的事实证明。只是不研究国家、社会和经济发展大趋势的我，并没有记住教训，以后还是累累错失买房良机，真是一辈子只能靠出卖智力和体力赚点辛苦钱的劳碌命。
五月份，随着销售的红火，地价的回升，老板坐不住了，开始谋划公司的发展和拿项目。人员刚裁完，又要开始招聘新人，真是坐过山车，才下到底部，马上又升上来，跌宕起伏，惊险不已。很快，小老板招聘了一位女助理，学生物的硕士，负责对接财务工作。她长着娃娃脸，身材丰满，却是女汉子的性格，说话像连珠炮，办事火急火燎。她毕竟学校刚出来，缺乏职场阅历，又仗着助理的身份，常用命令和不容置疑的口气要求同事做事。对我，她不太敢这样，却也经常对我刨根问底，喋喋不休，让我甚感厌烦，邬秘书也被她折磨得脸上“晴转阴”，很多时候郁闷无语。小老板开始时经常表扬她工作有激情，积极主动，好学上进，但一个多月后，邬秘书告诉我小老板已经开始烦她，觉得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惹得鸡飞狗跳，一堆人告她状。初入职场的人，如果不懂得低调谦虚，不仅学不到东西，还很容易被同事排挤。
公司危机解除，被中断的上市工作重新启动，我也是上市筹备小组成员，能学到不少这方面的知识。没有竞争对手，重新掌权的小老板，心情大好，特意在五月份安排总监以上人员去团建，且自己和夫人全程参与，意图通过这种方式凝聚人心，提高自己威信。我心中始终有一道坎，觉得公司所有人都把我看成葛总同党，现在葛总离职了，我这个“余孽”肯定会“人人喊打”，因此步步小心，事事谨慎，犹如初进贾府的林黛玉。这样不仅工作中我放不开手脚，前怕狼后怕虎，顾虑太多；而且平时也是一副郁闷难受、苦大仇深的样子。小老板也看出我的改变，特意和我聊天，问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怎么整天闷闷不乐。我不敢说实话，毕竟小老板可是恨葛总的，只好掩饰说因为老婆身体不好，不能怀孕，现在年纪越来越大，家里也催着生小孩，所以很忧愁。小老板宽慰了一番，说他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帮到我，并让我不要有顾虑，说葛总是葛总，我是我，大家对我还是很认可的。只是我并未和他深聊下去，应付了过去。但几天后，小老板夫人却让我去她办公室，专门问了我老婆的情况，我也只好如实回答，她说她来联系一下本市几个好医生，开些中药调理一下。我说老婆一直在南都找的最好的中医开药吃，现在已经好转很多了，就不用麻烦她了。她又表示如果需要收养小孩，她可以帮忙联系找那种健康聪明的弃婴，我说暂时还不考虑收养小孩。其实心里感觉受到侮辱，好像觉得我们不能生小孩似的。
六月初，很少联系的一位发小突然打电话给我，说他一位朋友想找一个总经理帮他管公司，问我有没有兴趣，我毫不犹豫地说可以考虑。这以后又和他通了几次电话，更加坚定了我离职的决心。我感觉在这不知如何开展工作，只能被动做小老板安排的事。以前要么是我自己独当一面，思考工作目标和计划、策略与方法，然后按此一步步实施；要么是跟着葛总，按照他的布局有计划有步骤地开展工作，还能学到很多东西。现在我的工作既没有目标，也不需要计划，整个处于被动等待状态，犹如后宫妃子，每天精心打扮好，等待皇帝的宠幸，这是我难以适应和忍受的。我喜欢的是按自己确定的目标或公司给定一个目标，我自己想办法去实现这个目标。在这也学不到什么东西，因为没有像葛总那样的高人。另外，心里的那道坎也一直跨不过去，总觉得同事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有时看到大小老板秘书、助理对我态度不像以前那么热情，就要琢磨半天，猜想大小老板是否对我不满或希望我自己主动辞职。
终于在六月下旬下定决心，不再忍受内心的煎熬，向小老板提出离职，理由是回南都和老婆一起治疗好身体，要个小孩。小老板当然是劝我留下来，说这里也有好医生，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我说先回南都一下，毕竟老婆一直在那边治疗的，各方面比较熟悉，以后有机会再为集团服务。小老板还是比较信任我的，在离职前还询问我对各项工作和人事安排的意见。当时他想提拔营销管理中心的丁总做副总裁，但人力资源中心的牛总觉得丁总层面不够、说话办事过于直接，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所以反对。我则认为丁总思路清晰、业务能力强，又有业绩，如能提拔，会起到很好的用人导向和激励其他员工。邬秘书则很滑头地认为我和牛总的意见都有道理。这样小老板没有当场表态。但我能感觉出他对丁总的欣赏。散会后，我立即打电话告诉丁总刚才会议上讨论他升职的事，并建议他主动找小老板谈谈心，表达自己愿意改正不足，担当更大责任的决心。我离职后不久，丁总升任副总裁。这是我离职前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还有春节前审核裁员方案时，我看到综合部的一位俞姓员工在列，于是告诉俞他要被裁了，让他抓紧去找老板挽回。俞很吃惊，立即去找了老板，毕竟他是老板亲戚，我又以工作需要为由建议牛总不辞退他，这样他逃过一劫，留了下来，并一直很感谢我。丁总和小俞的事也算是我在c集团布的局。
离开这个生活和工作了两年的城市，离开自己人生中打拼过的一家大企业，心中有失落，有解脱，也有新的期待。有好几位员工送我一些纪念品，感谢我在工作中照顾和栽培他们，还有的发短信表达感谢和惋惜之情。让我没想到是，以前葛总得罪的一些老总，像销售代理公司的水总、物业总公司的闵总等在我离开前专门约谈我，表示欢迎我去他们公司工作，职位随我挑，还表示他们十分佩服葛总和我的才能与一心为公司的人品。看来我还是格局小了，其他人并不都是小心眼和势利眼，反而自己陷入不必要的“义气”和自我观念与心理的牢笼之中不能自拔。另外，我也缺乏广交朋友，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和相处的能力。邬秘书在我临行前送了我一本他发表的著作，内容描写了一个惊天大阴谋，都说文如其人，没有强大布局能力和阴谋手段的人是写不出这种书的，这刷新了我对邬秘书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