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主动跳槽

    面对来之不易的机会，我自然万分珍惜，如果能去一家知名的大公司，还是做房地产的，对以后的职业生涯太重要了。学校毕业后找人生的第一份工作，专业和学校名气最重要，很多企业更是直接写明“985”、“211”毕业生优先。但有过工作经验的人去找工作，则企业更看重你在行业标杆企业或排名靠前的大公司的工作经历，如既有大学名校学历——第一学历是名校毕业，又有大企业工作经历，只要不是被企业辞退或频繁跳槽的，找工作容易很多，至少在房地产这个二十年都在膨胀的行业是如此。

    我一大早起来，梳洗打扮，特意穿上白衬衫、浅色西服、系好红色领带，擦亮黑皮鞋，按照那家公司——为了叙述方便，我们称它为c集团——人力资源专员发给我的航班信息，提前赶到机场。只是在候机厅，竟然看到了公司负责江南岸项目的吕总，我很尴尬，还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吕总却大大方方地朝我走过来，笑嘻嘻地说：“葛总让我们俩去面试，本来我昨晚想先和你联系一下，不过想想c集团的人力资源部应该短信通知你了，葛总应该会打电话给你交代面试注意的问题，我想反正是同一航班，在机场会见面的，就没打扰你！”我本来对他的印象不太好，不是因为他的外在形象不佳——我向来反感以貌取人，主要是觉得他倚老卖老，仗着自己是学工程专业的，又有项目开发经历，根本瞧不上我这样学管理出身，又比他年轻十来岁的，不懂工程、缺乏项目开发经验的“新兵”。有几次他还抱怨公司制度流程太复杂，不利于项目开发工作。另外，我还觉得他很虚伪和擅长拍须溜马、阿谀奉承，这不，来公司不到俩月，就把葛总搞定了，葛总居然也想把他带在身边。“是呀，我也这么想的，所以昨晚也没和你联系！”我撒了谎。之前根本没料到他也去面试，葛总也没有向我提起。我们在机场和飞机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发现他对c集团了解得比我多，对面试可能会提的问题也做了各种设想和答案准备，太有心了，不像我，总以为自己对什么问题都无所谓，反正临场应变，实事求是回答就是。而他则会提前去了解面试人员的性格和好恶，想出迎合面试官的最好回答。

    我们就这样一路在飞机上聊着，感觉时间过得挺快，天气也变化很快，我们出发的时候是多云，快到目的地时却阴云密布。飞机从厚厚的云层中平稳落地，我俩打了车到c集团，在路上却下起了瓢泼大雨。这不禁让我想起去工业园公司应聘时也是大雨天。吕总看我在沉思，以为我不喜欢大雨天，赶紧像是安慰我也像是安慰他自己道：“云从龙，风从虎，贵人出行犹如龙虎出动，风雨相送！”“是呀是呀，我们这次面试应该会很顺利，而且我每次出行只要遇大雨天，事情都会成功。毕竟水带财嘛！”我赶紧回应他。

    到公司后，葛总已在门口迎候我们，他没带我们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旁边的一家饭店，我们在气派又豪华的包厢内聊着近况，等待面试官的到来。吕总很急切地问葛总在这公司感觉怎么样，工作是否顺心。葛总淡淡地说，来的时间不长，感觉公司问题不少，不过，到哪儿都会有问题，职业经理人存在的价值就是要帮老板解决问题。吕总笑着点点头，又很关切地询问等会面试的是谁，喜欢问哪些方面的问题，有没有很忌讳或很讨厌的话题。葛总一边抽着吕总发的烟一边缓缓说道：“应该是小老板——大老板的儿子，集团副总裁方总来面试。他可能会聊一些专业上的问题，你们据实回答就可以，以你们的专业水平，不用担心。”葛总随后问我们他离职后公司的反应，我们告诉他老板很生气，大会小会说他这不好那不行，还找一些被认为和葛总关系比较近的中高层谈话，做他们思想工作，稳住他们。另外，老板让他哥哥——集团总裁暂时兼任地产公司总经理。葛总听后笑了笑，摇了摇头，说：“格局太小，公司做不大。总守着他的那点工业，不知道房地产业的利润率是工业的多少倍，而且房地产资金总量大，利润总额多，远不是工业能比的。”

    我们正热烈地聊着，服务员引导着一位非常年轻，戴着眼镜的人虎虎生风地快步走了进来，葛总赶紧起身介绍：“这是集团的方总！”我们也赶紧站起来说道：“方总好！”“这位是吕总、这位是田博士！”葛总向方总介绍我们。“欢迎！欢迎！”方总一边说话一边弯腰伸出右手来和我们俩一一握手，“葛总说你们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今天终于有幸见面。我们马上边吃边聊！”方总让我们赶紧坐下，然后叫服务员走菜。接着，方总像老熟人聊家常一样，问了我们的年龄、属相、籍贯、家庭成员、所学专业、主要工作经历等。然后又对我讲了他管理上遇到的几个困惑，如：员工积极性不高，项目公司不服从集团指令，人才招聘难等。我从推行计划考核、奖罚与考核挂钩，理顺和明确权责，完善制度流程、加强审计等方面聊了我的思路，其实就是葛总和我在现公司推行的这套做法。对解决招人难问题，我把葛总之前的思路搬了出来：“如果公司规模能快速扩大，让员工感觉公司有前途、自己有上升空间，那么内部的优秀员工就能留住，外部的优秀人才也能吸引过来！”方总听得很认真，频频点头。然后方总又和吕总聊了一些他遇到的工程管理方面的问题。吕总也很认真地做了回答。方总一边和我们聊着，一边介绍上来的一些特色菜，不停劝我们多吃点。

    我们边吃边聊了一个多小时，随后方总以还有事要处理，不能陪我们为由结束了这场闲聊式面试。我们也不好多打扰葛总，就提出直接打车去机场。葛总安排了公司的车送我们去机场。到了机场，吕总又问我对小老板的印象和面试的感觉。我说感觉方总很年轻，很随和，很有礼貌，至于面试，我也没法判断是否成功。然后我举了以前去工业园公司面试的例子，当时比这次更不正规，老板只是看了看人，都没说上几句话，我以为老板根本没看上我，最后却录用了我。吕总听后点点头，笑了笑。之后我们一路无话，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就到了南都。

    一周后，葛总给我打电话说我可以去上班了，同时说了我的岗位——总经理助理，也就是葛总的助理，还有薪资待遇——年薪20万。我一下激动无比，工资比这边翻了可不止一番。激动以后我又问他吕总是否也被录用了，葛总叹了口气说：“方总认为他形象太差，可能属相上也有些相冲，以后再想办法看能否安排过来！”我也只能跟着叹息，尽管我和吕总关系不是很好，但我还是希望葛总在新单位能多些帮手，以免孤军奋战，尤其目前我对工程和设计这块还不是很懂，帮不到葛总。

    周一我就收到c集团的录用通知电子邮件。平生第一次要进入一家在商业地产排名靠前的大公司，而且薪资翻倍，我内心一直很激动，连要干的工作都没有心思去做。接下来我强行平复心情，思考该如何平稳地离开现公司。我想董事长是不会批准我辞职的，我只能强行离职，但没有他批准，离职证明是开不出来的，“五险一金”转移手续也是办不了的，党组织关系也是转移不了的。不过五险一金就暂时不转移吧，让c集团在外省新办就行，党员关系也不用转移，反正c集团没有党支部。剩下的就是作为工作经历和劳动关系解除的证明文件——离职证明还是要开具的，因为c集团和个人退休后领取养老金都需要。好在我还兼着行政人事经理，管着公司公章。于是按照给其它员工开具的离职证明样式，我下班后给自己开具了几份离职证明并盖好印，带回了家。同时我还字斟句酌地打印了一封辞职信，突出了公司对我的培养和宽容，表达了我对公司的不舍和祝福，最难的是找一个合理的辞职理由。去一个更好的发展平台，肯定不能写，会刺激老板，万一他刨根问底，知道我追随了葛总，他会设法报复我们俩，搅得我们不得安宁；自己创业，这个理由也不合适，万一老板问你准备做什么，最后难以圆谎；想来想去，以家庭理由比较合适：妻子身体不好，需要调养，我也需要休息一段时间，顺便我们一起去看看医生，准备要小孩。

    我的辞职信送给了集团总裁，因为他现在是我的直接上级。但他立即报告了董事长，董事长立马找我谈话，直接问我是否要去葛总的公司。我当然是矢口否认，咬定是要陪妻子治病，准备要小孩，只能辞职，请他理解。谈到最后，见没法说服我，董事长说：“你要是真跟着葛总，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他这个人，你还不完全了解！”我只当他是在离间我和葛总，当时没有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经历了很多事情以后，我才体会到他这句话是有一定的预判性的，毕竟他“行走江湖多年”，识人的能力还是一流的。

    我离开这家公司后，几个月内吕总等中高层陆续辞职，只剩下傅总、韦总等“老人”和老板亲信继续混着。公司也没有在市场拿到地，只是集团在收购工厂需要搬迁厂房时，才顺便把原厂地块变成住宅用地进行开发，一切完全如葛总所分析预判的那样。只是有两个人的任用出乎我的意料。

    一是法务专员在我离职后，直接提拔为人事行政副经理，主持工作。我猜可能是总裁所为，他的识人用人能力比董事长差太多，倒是经常感情用事，任人唯亲，身边长期围绕着一帮和他打牌、喝酒、唱歌的“朋友”。法务专员的神经质性格和专横霸道、小人得志的作风搞得公司鸡飞狗跳，最后在所有员工的抵制和告状下，不到三个月，黯然辞职，去了外地一家房地产公司担任办公室副主任，干了不到半年，被公司发现既没能力，又爱折腾，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不断制造问题，直接辞退了，之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二是在外地来的方总干了一个月辞职走后，葛董事长吸取教训，觉得还是本地人稳定些，不久就招聘了一位据说在南都本地最大房企曾任项目总经理的成总，这位仁兄仪表堂堂，派头十足，总喜欢戴着一副墨镜，说话简短有力，很是气势不凡的样子。成总认为自己做项目总的能力和经验全南都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很是狂妄，葛总很反感并处处打压他，而他自己也不想整天闲在那里等项目，过了不到两个月，去了另一家公司。只是在葛总和我等一众人离职半年后，葛董事长和总裁因意见不一，直接分家了——集团把房地产业务剥离出来，由总裁持主要股份并担任地产公司董事长，葛董事长从此不再过问地产事务，专心搞工业，实现他“实业报国”的理想去了。恰好此时，成总在新单位也干不下去，在总裁邀请下，回来担任地产公司总经理，然而因个性狂傲，志大才疏，干了一年不到，上下都不满，黯然离职。

    还有一个人顺便提一下，就是葛董事长请来的设计能力一流的总工程师。他因为没有起到葛董事长希望的作用——监视韦总不要在工程上挖坑埋雷造成公司成本增加，逐步被边缘化，但他一直不甘心，总找一些设计或施工上的小问题不断向葛董事长汇报，弄得葛总不停要向葛董事长解释，在工程抢工阶段起了很坏的干扰作用，葛总先是同他谈心，希望他能从大局出发，不要制造障碍，共同促进竣工交付目标完成，但他依然我行我素，毫不理会。一次，集团要收回他那间单独的办公室，安排我去处理，我与他交涉了三次，他均不理睬。实在没有办法，我向葛总汇报此事，葛总一听立马火起，二话不说直接和我一起直奔他办公室，要求他立即搬出去，否则就辞退他，老头被葛总盛怒的气势和大声的呵斥吓坏了，呆愣当场，乖乖交出办公室钥匙，开始收拾东西。我第一次见葛总当着众人的面怒不可遏的样子，一向以为他是谦谦君子，情商特高的人，没想到也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不过，从不发火的人偶尔发火，还是蛮令人害怕的。事后葛总说主要是对他一再无事生非向葛董事长打小报告阻碍工程进度忍无可忍，故意发火压制他，如果他不搬走，他还准备向葛董事长提出辞职继续逼迫他。这以后没多久，总工程师主动向葛董事长提出辞职，应该是感到在公司颜面丢尽，无人理会和支持他，再干下去只会自取其辱。葛董事长竟不加挽留地直接批准。

    这毕竟是我工作的第一家真正做房地产开发的公司，虽然业内没名气、规模小、项目少，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两年多的时间让我真正接触了房地产开发公司各项业务，遇到职业上影响我一生的导师——葛总，伺候了四任公司负责人，见证了老板和职业经理人之间的各种“斗法”，参与了公司内部的残酷斗争，体会到改革公司管理的阻力和难度，处理了各类危机事情，见识了种种不堪的人性，真是“深入职场陷阱多，勇往直前奈我何；忠诚勤敏获赏识，与人为善机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