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错失机会

    我升总经理助理，并没有得到几个员工的祝贺，可能他们认为我业务能力不强，只会弄些制度流程，何况还给他们不断套上“枷锁”，让他们上班越来越不自由，压力却越来越大，他们甚至认为董事长看重我也是因为我经常向董事长打小报告。

    一次，集团办公室组织合同管理专题培训，要求下属单位的合同管理人员参加培训，我当时就只上报了行政专员小菁去参加培训。没想到此事被法务专员知道了，立马生气地来质问我：“我负责合同审核工作，怎么不让我去参加培训？”“通知上只写了合同管理人员，又没说合同审核人员要参加！”“你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不想让我去接受培训！我都了解过了，其他单位的法务人员都报了名！”“你这样说话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参不参加培训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去培训自己去集团办公室报名！”我火气腾地上来了，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道。“你才是小人，公司谁不知道你喜欢整人，总经理你都能整走！”她却不甘示弱，毫无顾忌地反击！“简直血口喷人！”我气得都想上去给她一巴掌，考虑到她是女的，好男不跟女斗，只能转身走了。但她的话却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桓，我终于知道了我在大部分员工中的形象和他们对我的看法。之后我一直在思索，怎么才能令人信服地升职？同时我也在思考，凭什么她一个基层员工敢这么公开顶撞我？后来才得知答案：原来她可以向董事长直接汇报工作，董事长安排她在公司看住大家，控制对外合同签订风险，她是老板的“特务”加“密探”，类似古代享有向皇帝“密奏”权的官员，怪不得有恃无恐，谁都不怕。

    春节将近，既要忙着总结工作、评选各类优秀和安排来年工作计划，又要盘点人员，出台汰换员工名单报董事长审批。这天晚上，我陪同马总接待某政府部门人员，酒喝得有些多，头晕乎乎的。考虑到白天杂事比较多，办公室人来人往，既难以静下心来写报告，也容易泄密，现在晚上办公室没人，可以安心地把拟调整和淘汰人员名单及理由列出，形成报告给董事长。当时我进入公司内部共享文件夹，调取员工通讯录，上面有全部员工的姓名、岗位信息。文件用excel表做的，我只需要另存一份到我工作电脑上，然后操作就没事。但鬼使神差，我竟然忘了先另存，而是直接在共享文件上操作。我把一心听从韦总指挥的一位工程部土建工程师列入辞退名单，把上次公开顶撞我的法务专员列入转岗名单，还有其他绩效考核不达标或综合表现不称职的员工都在拟调岗或辞退一栏注明理由。忙到十点钟左右，我完成了excel文件和word报告，另存到我工作电脑，准备这几天当面向马总和董事长汇报一下。

    第二天一上班，财务靳经理就打我电话，让我赶紧看一下共享文件中的通讯录。我预感可能昨晚有疏忽，赶紧点开一看，通讯录中增加了一列，拟调整或辞退人员及事由赫然在列。我立即把文件删除了。可是显然有人已看到这份文件并下载了。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只能立即找马总汇报，好在他已心灰意冷，对这份名单和报告并没有意见，让我直接报董事长审批。董事长当天就批复了，除了工程部那位和法务专员另议外，其他人员的处理都同意我的意见，并要求我立即执行。我也庆幸自己处理及时，这件事似乎未造成多大影响，但其实导致的严重后果我到后面才明白！

    元旦过后不久，我正为年会筹备工作忙得焦头烂额。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年会筹备工作。以前在工业园公司，根本就不搞这些他们认为“虚头巴脑”，没有实际作用的东西，他们宁可花费时间和精力举办各种风水仪式与迷信活动。在副导师的公司，就四个员工，自然开不起来年会，直接放假过年完事。这时，马总却打电话让我去他办公室。他神色凝重，一改往日满面春风，声音苦涩地说：“年会我不参加，你不要把我的名字排到出席名单中。我已和董事长谈过了，过几天我就离职，提前告诉你一下。”我有些愕然，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好问他：“下家找好没有？”“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人要我了！还好以前单位念旧情，同意我回去！要不我真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了。真被他忽悠惨了，当时要我过来时吹得天花乱坠，说保证我干到退休，工资翻倍！唉，不提他了！”马总的离职是意料之中，他主动提出辞职也可以理解，毕竟他这一代人和我一样把面子看得很重，又亲眼见识过董事长是如何当众羞辱牛总的，前车之鉴就在三个月前，可不能三个月后就重蹈覆辙，主动辞职是一种最体面的方式。接下来几天，陆续有一些中层人员走进马总办公室，我猜应该是马总临走前和大家一一告别吧。公司包括集团还没有为离职人员尤其是辞职人员举办送别会的先例。几天后，马总办公室被收拾干净，从此我再也没见过那个戴着眼镜、微驼着背，见人三分笑，诚恳忠厚的马总了！

    马总离职，集团和公司均未发布公告，这也是集团的一贯做法，对离职员工，不论职位高低，均不发公告，他们的考虑是频繁发布这类公告，会让员工感觉集团人员流动大，导致员工人心不稳。但很快，员工通过审批文件人员的变化就知道马总离职了，因为原本该公司负责人签字的那栏都改成董事长签批了！何况，马总已告知了中高层人员，他们必然把消息都散播出去了!公司很多员工都借着问我审批文件中公司负责人该找谁签字来打探下一位公司总经理人选，我统一回复暂由董事长代签，如有消息，会发文公告。

    马总离职前一天，董事长找我谈话，询问我能否挑起公司这副担子，当时年轻气盛、没有心机的我感觉机会就在眼前，急于抓住，毫不犹疑地回复董事长可以试试。“你先做副总经理，主持工作。我让集团人力资源部这几天抓紧完成干部任用程序，再发文。不过工作你可以先考虑起来！”董事长一脸阴郁，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声音满含疲惫和无奈。“好的。董事长您还有其它工作指示吗？”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故作平静的说道。“暂时没有，你放心干吧！”短暂的谈话就此结束。我离开董事长办公室时，内心仍然激动不已，脸上难掩得意之色。这可是掌舵一家真正开发项目的房地产公司，员工五十来人，楼盘销售十几个亿，虽然职位只是主持工作的副总经理，可比那个不到十个员工，不搞开发只“倒卖地皮”——美其名曰“资本运作”的工业园公司的总经理含金量高太多，对能力的锻炼和今后的成长也是不可同日而语。

    我一路脚步带风地回到工位上，想着自己即将搬离这个密不透风，让人胸闷气喘的四人挤在一起的办公室，坐在宽大的可开窗的办公室，享受自然风和自然光，中午还可以躺沙发上睡觉，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还好其他三人都不在办公室，要不他们看到我这痴傻模样，不知会作何感想。

    没过多久，靳经理带着笔记本过来找我，问我下步工作怎么考虑的，对目前在招的几个标有什么意见，财务报销单什么时候给我签字。我一听，立马明白她这是已得知董事长对我的职务安排，来具体探听我对公司管理的思路与计划。我大致把我的思路向她交了底：目前工程问题刻不容缓，必须立即解决，解决的办法是对“三剂”等设计变更问题立马决策，还有施工单位的签证和进度款等问题都要一并解决，再有室外工程施工单位的招标也要在一个月内完成，春节后可以进场施工。靳经理一边点点头，一边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录着，然后提醒我审批合同、付款和报销时要格外小心，不要被某些人耍了。我知道他说的某些人主要是指韦总一伙、营销吕经理等人。然后我反问她：“合同不是有法务专员把关吗？”“她呀，经常会出问题，而且很奇怪，对有些人经办的合同审查不严。上次一个施工合同的付款条件就与招标文件不一致，进度款支付比例高了5，她都没审出来，如果不是我仔细看了一下，就被蒙混过去了！”靳经理很不屑地说道。“这人本来就有些神经质，只要与她关系好点，很多合同条款哪怕对公司不利，她也会通融放过去！反过来，与她闹过矛盾的，她就往死里审，一个不影响条款意思表达的标点符号她都不放过，非要按她要求改，否则不给通过。这些问题同事们早就反映过了！”我也很不忿，“不知道董事长为什么要安排这种人在这么重要的岗位，之前我就建议把她调岗，换其他人来！”“她经常给董事长发短信告状，你要小心点她！上次你想把她调岗的事，她向董事长哭诉了半天，说你打击报复她，还添油加醋说你想辞退工程部那人也是因为他得罪了你！”“董事长怎么那么相信她的话，多听听大家是怎么评价他们俩的不就清楚了吗？”“这以后就要靠你去和董事长多说说了！”“你没在董事长面前说过他们俩的事？”“我是提过，但不能老说他们不好，否则董事长以为我和他们有矛盾，故意说他们坏话。所以你有机会也要在董事长那儿多说说，董事长才会相信！”我霎时明白了运用“众口铄金”和“三人成虎”制造舆论，打倒对手的必要性和重要性。

    就在我度日如年的焦急等待中，副总经理的任命文件始终不见踪影，靳经理也没有把报销单拿给我审批签字。无论中高层还是基层员工都没有表现出对我即将担任公司负责人的那种示好表情与眼神。他们好像从来不知道有过这么一回事。虽然大部分人确实不会知道，但我相信按董事长的习惯做法，他肯定会亲自或委托晁总征询一些员工，至少部分中高层管理人员对我拟任副总经理主持公司工作的意见。因此，至少部分人是知道我要升职的，以他们一贯对人事变动的敏感性，他们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气，装作若无其事，现在出现这种情况，原因可能只有一种——我的升职胎死腹中，所以他们才不会提前来祝贺、示好！分析到这里，我顿时心凉了一大截。可我向来脸皮薄、爱面子、自负又清高，注定不会去找任何人，包括关系还不错的晁总打听我升副总经理的事。我只能暗自体会从希望到失望、从兴高采烈到失落沮丧的过山车般的心情起伏，品尝被人耍弄的苦涩滋味。更让我百爪挠心的是，居然不知道究竟是哪出了问题，究竟是谁阻扰我升职，就像在黑夜穿行，突然不知被什么人一拳击倒。

    在郁闷与忙碌中，我如行尸走肉般机械地完成一项项的工作。公司也死气沉沉，员工眼中充满迷茫。春节就要到了，其它房地产公司一般会提前几天放假，延后几天上班，但我们公司却必须按集团的统一规定，只放七天假。工地工人在春节前半个多月就基本回家了，过完元宵甚至过完正月才回来，工地要停工一个月以上。而我们所在的大城市，售楼处在春节期间也基本不会有客户来看房，所以大部分员工在春节前后是无事可干的。但董事长是不会让大家闲着的：他要员工学习制度，针对完善制度每人写意见建议；反思一年工作，思考和计划下一年工作；还要对大家进行洗脑教育，如组织全员学习《把信送给加西亚》，每人都要写读后感，还要组织读后感评比。这一切的目的是希望员工都能主动去完成任务，而不是讲条件、找借口、推诿推卸、敷衍塞责。但年终奖董事长以房地产公司整体业绩不好、且不能超过集团下属工业公司的标准为由，平均每人多发了一个月的薪资，这在房地产业普遍3-6个月薪资作为年终奖的情况下，员工心理落差太大。而且公司员工很多从国企工厂转岗来的，普遍按工业企业薪资标准执行，比市场上房地产公司同岗位工资低了快一半，原本他们指望年终奖能弥补一点，结果却大失所望。这其中还发生前期经理购房优惠被扣回的事，更是让员工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对公司和老板也是不满到了极点。因此所有的洗脑手段在切身的经济利益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学习会上大家都死气沉沉，根本不愿发言，最后是工会主席逐一点名，员工才不得不简单应付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