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升为总助

    马总的懦弱无能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的明显。作为老板，往往只看结果，以结果论英雄。随着年关的到来，之前因调控而被按下去的市场重新活跃起来。我们这个靠江边的“江景房”销售也慢慢火爆起来，连从来不联系的大学同学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我在这家公司工作，问我能不能帮忙让公司给点优惠。我说恐怕比较难，因为优惠审批权在董事长那里，除非你是能直接帮到他或管到他的，其他人，包括我们集团的员工休想一分钱优惠。我这话一点都不夸张，但可能说话方式太绝对和刚硬，让同学觉得我不想给他办这事，是找理由推脱，他讪讪地说了句：“原来这样呀，那算了吧！”后来他也没买公司房子，再也没有联系过我。其实，我当时应该这样说：“我们这边是民营企业，老板害怕员工以权谋私，不肯放权，所有优惠均需要他亲自审批！老同学你如果确实想买公司房子，我马上替你申请优惠，看看老板给不给我面子，能不能多少给点优惠。”这样既表明自己的处境，又说明自己愿意为同学尽力办事，至于能否办成，得看老板。同样一件事情，换种处理方式和表达方式，就可进可退，不得罪人。

    老板的小气尽人皆知。之前在“国四条”出台后，传统的房地产销售旺季“红五月”变成“黑五月”，我们楼盘门可罗雀，销售员比客户多，平均一天成交不了半套。那时老板很急，鼓励内部员工购房，并愿意特批优惠。公司前期经理找老板特批了5万元优惠买了一套房，谁知“金九银十”后市场好转，老板认为之前价格卖低了，前期经理已经占了价格上的便宜，不该再享受那5万元的优惠，于是他做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要求财务从前期经理的绩效工资和年终奖中抵扣5万元，等于把自己批准的5万元优惠直接取消了。为此，前期经理很不服气，拿着当时老板签字同意的《优惠审批单》复印件找财务部靳经理，说葛董事长不能说话不算话，审批同意的文件不能反悔，还搬出董事长要求大家严格遵守执行公司规定的语录，让她把扣下的5万元工资奖金还给他。靳经理可不管他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绝不松口，说是执行领导决定，没有办法。前期经理也知道这事肯定是董事长授意，但他知道董事长的为人，如果去找董事长要这5万元，估计自己在这公司干到头了，最后忍气吞声，但从此工作积极性没有了。

    优惠扣回事件闹得沸沸扬扬，员工买自己公司开发的房子再也不敢去找董事长申请优惠了，担心批准的优惠将来被财务从工资中扣回去，竹篮打水一场空，白高兴一场。这事又扯出营销部的管理问题。财务靳经理凡事都会向董事长汇报。她丈夫是董事长朋友，她也就算是与董事长“沾亲带故”了。虽然别人都认为靳经理死板不懂变通，公司很多事都被她以各种不符合公司规定为由给卡住或否决，但董事长却非常信任她，觉得笨点的人没有那么多心眼，反而比头脑活泛的人可靠。靳经理向董事长汇报过程中提出前期经理居然拿着《优惠审批单》的复印件，认为营销部管理有疏漏，应该是原件交给财务存档后，营销部留存一份复印件，而且不经领导批准，这份复印件是不能给其他人阅看的，更不能落到购房人手里。如果购房人手里没有批准的《优惠审批单》，公司就可以随时收回给出的优惠而不用承担法律后果。靳经理也是太了解董事长的思想和心思了。她这一说，董事长马上见微知著，举一反三，认为营销部管理肯定很混乱，营销人员应该存在内外勾结，贱卖公司房子或拿客户好处的情况，然后安排集团审计部立即开展对营销部的审计，又让马总和我对营销管理制度流程立即梳理和完善。

    营销部遭此无妄之灾，胖胖而憨直的营销总监忍受不了，直接辞职走人。丰满娇小，画着深色眼影和染着一头黄色卷发的销售吕经理直接到我办公室对靳经理一通怒骂，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平时卡着营销部的广告费不付，弄得楼盘广告不能及时出街，客户量上不来，现在又小题大做，把营销总监逼走了，是否要把她也赶走，她马上去找董事长辞职。我劝她要冷静，目前只是通过这件事来梳理一下制度流程，改进管理，对事不对人，请她不用多想。另外，如果她此时去向董事长辞职，董事长会不会觉得她有问题，会不会认为她“做贼心虚”想跑路。后来才知道吕经理和靳经理是死对头，一向不对付，这次事件也是靳经理借题发挥，整了吕经理一下。吕经理也根本没听我的劝，还是去找董事长哭诉了一番并口头提出辞职，奇怪的是董事长并未同意她辞职，吕经理还是在公司干着。靳经理以揶揄和不屑的口吻告诉我说吕经理已向董事长口头辞职过好几次了，但凡认为自己受到委屈，就会直接找董事长诉苦和提出辞职。我心想，这恐怕也是一种职场生存策略。我又长见识了。

    营销部的审计结果一周多就出来了：有很多制度不完善的地方，存在未按规章制度操作的行为；还有在行情上涨的情况下，没有及时提价；有些广告在楼盘已不愁卖的情况下没有及时叫停；案场管理也比较混乱，有人举报销售员将自然到访客户故意介绍给代理公司，从代理公司拿介绍费……董事长看了报告后，立即亲自给营销部开会，自然免不了一通严厉的责骂和警告，事后立即采取措施：把被举报的销售员开除，和销售代理公司解除合同并请他们月底前退场，安排集团人力资源招聘新的营销负责人。营销部的审计结果让董事长对马总的管理能力更不满意。春节放假前，集团人力资源部请回了一位曾经在房产公司工作过半年，后来辞职去了其它公司的销售经理，只是董事长要求她必须写检讨才能回归，要她深刻认识到自己以前离开公司是不负责任的错误行为，并保证今后一定忠于公司，绝不主动离职。这也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为了一份工作需要这般低三下四、丧失尊严么？也许人与人差异太大，总是难以相互理解，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若干年后，当我为了完善自己的工作经历也不得不“二进宫”回到曾经离职的公司时，才能理解其中的心酸与无奈。

    销售很好，钱已不是问题，可还有一年就要交房了，工程进度却不乐观，外墙面砖因增加“三剂”是否必要的争论，已停工快三个月，室外土方回填、市政管网、景观施工均未开始，实际进度比原计划总体已滞后半年多。重新回归的销售经理、主管工程的傅总韦总都不断向董事长反映：按目前进度，明年肯定无法按时交付，需要采取抢工措施。葛董事长自己也悄悄去了好几次工地实地察看。他是个极爱面子的人，楼盘的业主中可是有很多得罪不起的达官贵人，万一真的不能按时交付，如何向这些人交代？集团开发的第一个楼盘如果被业主认为“烂尾”，形象和口碑必然倒塌，以后还怎么卖房？还怎么去开发第二个楼盘……

    董事长照例亲自给工程条线开会，包括前期、设计、招采、成本和工程部门经理级以上人员齐集。会议直接开门见山，董事长问大家对工程竣工交付存在的问题有什么意见建议。马总早有准备，翻开笔记本，准备讲“第一、第二、第三……”董事长却挥手制止他：“你先别说，作为领导，你得学会先听别人意见，最后做决策或总结就行。你把意见都说了，别人有不同意见害怕得罪你就不敢说，这样你哪能听到真话和实话？听不到真话实话你做的决策能正确全面吗？”董事长看似在教马总做领导，实际也在公开表达对马总的不满，同事们已经心知肚明了。会议开得并不成功，核心问题大家不敢多讲，害怕董事长以为是在帮施工单位说话，逼迫公司给施工单位让步，只对一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做了决策。

    会后不久的一天，董事长直接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工作顺不顺，对公司管理有什么看法，并让我说真话，不要有任何顾忌。我理了理思路，讲了几点：员工遵守规章制度这块基本理顺；目前主要问题是员工工作主动性积极性不足，不愿主动解决问题，致使有些问题被拖得越来越严重，解决的代价也会越来越大；工程问题是目前公司最大的问题，但从马总、傅总、韦总到新来的工程部汪经理，都拿不出有效办法，他们似乎都是一种被动等待的状态。“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改变这种状况？”董事长沉思了一会问。“我的想法是下步开始全员绩效考核，人人有任务和指标，完不成或完成不好扣除绩效工资甚至辞退！”“这个不错，你去做，有阻力可以找集团人力资源部！”“好的，谢谢董事长支持！”“老马这个人，你认为怎么样？”听到董事长问这话，我心里咯噔了一下，距离上次他问同样的问题还不到三个月，只是那次是针对牛总，这次换成马总，那次问过后不久，牛总被“游街式”宣布离职，这次马总不知会以何种方式离职。来不及多想，我缓慢而低沉地说道：“马总倒是很守公司规矩，但有些软弱，没有主见和魄力！”“看来他撑不起来，你得多管一些！这样吧，我把你提为总经理助理兼办公室主任，除了办公室这块工作外，其他部门和业务你也要参与管理，慢慢把这副担子挑起来！”董事长很严肃地盯着我。“谢谢董事长栽培，不过业务上我还有很多需要学习！”我忍住内心的喜悦，很平静地说。“没关系，多学学就会了，你是博士，应该不难吧！”董事长微笑着鼓励我。“我一定尽力！”我赶忙表态！

    几天后，任命我为总经理助理的文件正式下发。第一个祝贺我的是马总，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笑颜如花，恭喜我荣升后，就希望我多帮帮他，更多参与公司工程、营销等全面管理。我谦虚地说还要多向他这样的老前辈学习，工程、营销方面我还有很多不懂。最后我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多与董事长沟通，有些事处理要果断些，毕竟老板都是看结果的，结果达不到老板预期，后果会很严重！马总毕竟老江湖，听出来我话中有话，把办公室们关好，直接问我董事长是否对他有看法和不满意。“牛总为什么离职，你应该知道原因吧。”我稍微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帮他一把。“不就是他在外面用集团名义拓展自己资源和人脉，另外介绍朋友来做公司业务吗！”马总满脸疑惑。“我的理解，这只是表面原因，真正原因是董事长认为他来了两个多月，公司工作没有推进，问题没有解决。”“到底什么问题没有解决？”“一是工程进度没有明显加快；二是没有看住韦总。”“哦，原来是这样！工程部的汪经理是不是也是用来制约韦总的？”“应该有这个考虑，他和我差不多同时入职的。但目前董事长认为他没有发挥这个作用！”“听说他可是清华毕业的！”“是呀，所以董事长很恼火，甚至怀疑他学历造假，要求集团人力资源去调查！”“清华的也不是个个都很厉害，再说韦总的厉害可是南都出了名的，哪是一般人看得住的！”“是呀，韦总一直排挤他，他目前在工程部很孤立，一个人都指挥不动，韦总直接把他架空了，他只能充当一个现场工程师，根本发挥不了工程部经理的作用。”“唉，我明白了！”最后马总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用探寻的目光看着我说：“如果工程进度不能加快，也不能按董事长的要求看住韦总，是不是我也得走人？”“老板的风格、脾气你应该也了解，他处理牛总的手段你也见识过！”言及于此，马总已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们俩顿觉气氛凝重，都不愿再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