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终于辞职

    从被降职之后，一直处在很郁闷、很不心甘情愿的工作状态，也早就萌生了离开这家公司的念头。因为在这实在看不到什么前途和希望，也慢慢明白他们并不想真正开发房地产，只是以土地为载体进行资本运作，也就是所谓的“以地生钱”。而我一直喜欢干实事，不喜欢玩虚的，觉得没有成就感，就像我不愿做文科方面的研究，觉得很难验证，基本靠逻辑，也就是靠自圆其说，所以学文科的基本都能说会道，甚至靠他们的辩才，把黑的能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而做理科和工科方面的研究，基本要求实证，就如我喜欢的计算机编程，程序没编对，是得不出想要的结果，靠忽悠根本没戏。但是老婆一直劝我忍耐，至少找好工作再辞职。女人毕竟希望工作和生活能够安稳一点。这样，我一忍再忍，并在期间去人才市场找工作，然而因为工作时间短经验少、学历高、岗位和薪资要求高，一直没有找到新工作。那时总认为自己名校博士毕业，找工作不会成问题，所以一直“有恃无恐”，也不肯降低岗位和薪资要求。没有选在当时经济和房地产都最发达的大城市找一家行业内排名靠前的大房企工作，哪怕从基层做起，只要能坚持，后面一定“钱景光明”。

    然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掉了下来。那是不久以后。舒总在一次会议中突然说我们工业园公司的总经理唐硕士很快就要到任了。士可杀不可辱，向来心高气傲，不愿意委屈求全的我觉得还不如主动让位，提前离开，避免尴尬。于是我就向舒总和集团的人事正式递交了辞职报告，而且也不等他们批准，就直接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工作向另一副总经理交接了，让小丁送我到火车站，匆匆忙忙就回到了南都。离职之前，我和我的副导师通了一个很长的电话，把这边的情况和我的决定告诉了他。他听了以后也没有表示反对，反而安慰我说，不想在那干没关系，你先回南都来吧，刚好我这边也需要人。我当时就理解成他是要我过去上班，因为他开了一家做土地科技公司，从事土地整理、复垦规划设计和土地价格评估等业务。基本上就是他利用学校资源承揽的地方政府和公司课题做的内容。现在通过做好对接人员的工作，让他们同意把这些课题给自己开的公司来做，理由是价格便宜，成果不差，完成速度更快，后续服务更好。当然，最主要的是给了经办人好处。这种好处可以是钱，也可以是其它的，如帮他们或其亲属申请在系里攻读在职硕士甚至博士学位，再帮他们写论文、发论文以便拿到学位。以前我读硕士、博士的时候也就是帮导师做这些业务。所以当时我还是觉得很开心，好像一下子跳出了狼窝虎穴，又重新回到了安全和开心的地方。

    知道我要离职，那个做园区道路和办公楼施工的老板特意请我吃饭，给我送行。这个老板其实也是集团领导的朋友，当时也是通过集团谢董事长拍板进来做这个工程的。他们觉得集团下属的田总的施工单位一直烂泥扶不上墙，太令人失望，怕把这个关系集团风水运势的办公楼给他们建砸了，出问题就麻烦了，到时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所以当时搞了一个简单的招标仪式，以堵住田总的嘴，免得他说自己人不用用外人。招标的事由何经理主导，我也没怎么参与，田总也参与了投标，开标的结果也是那家最低，所以集团把这项工程定给这个老板做也让田总内心虽不服气却也无话可说。过程中这个老板曾向我要过一些园区规划和设计图纸等资料，咨询过我一些问题，我都很热心地回答了他，反正我向来与人为善，觉得应该和这些合作单位搞好关系，大家齐心协力才能把任务完成，再加上他又是老板的朋友，更没必要得罪。逢年过节这个老板也会送我红包，但是我基本上不会收的，因为我觉得不好。一来违背我做人原则，二来考虑到他是老板朋友，害怕他是不是故意来试探我的，所以就更不会收他的这个红包了。但是没想到我都要离开公司，对他以后在这里做工程也帮不上什么忙了，他还特意的来请我和公司工程部的人一起吃饭。饭后还带我们去了夜总会，这是我第一次进夜总会。看到穿得很暴露的那些小姐——他们称为“公主”排着队在大厅给人挑选，霎时让我感觉到了卖肉的菜场，这些放弃尊严换取金钱的女人把自己变成了案板上的肉，唉，可悲。在包厢内，服务员也是穿着短裙和吊带，还跪着给你端茶倒水，递毛巾等，我心里更不是滋味。我向来追求人与人之间的平等，经济、权力、地位也许没法平等，可至少人格上要平等，新中国都有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有人要跪着，我印象中连老家以前跪父母跪列祖列宗的习俗都改成弯腰鞠躬了。我也恨从事这些职业的女人不争气，自己作贱自己。可工程部何经理和来工却玩得很嗨，他们早已司空见惯，并且乐在其中，每人都点了一个小姐。还好那天我已经考虑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把老婆也一起带过去了，这样的话我就不点小姐了。最后要结束的时候，这个老板偷偷地掏了一个信封给我。我一看里面的厚度应该不少于一万块钱。按理来说我都要离开这个公司了，收他这么一点钱，问题也不大。但我还是坚持我的做人原则，不能“晚节不保”，所以很果断地拒绝了，那个老板很吃惊，然后一再对我说我这人值得交朋友，以后需要他尽管开口，也希望我到了新单位不要忘了他，大家常来常往，将来相互照应。

    第二天是周六，我也没有跟其他同事告别，一大早由小丁直接开车送我们去了火车站，反正也没什么行李，就一个箱子，真是轻轻地来，悄悄地走。小丁对我的态度已比去年接我的时候好太多了，因为我已经“救”了他几次了。小丁这个人也是很有故事的。他这个人性格非常粗鲁暴躁，但是比较讲义气。典型的黑社会小弟形象和做派。他自己说以前在老家那边混社会时把人打伤，被人追杀，逃出来后再不敢回去，只好在这边谋生活。他这个人说话毫无顾忌，毫不客气。记得有一次我和他出去接待客户，回来的路上在一家小饭店里吃中饭。那里人喜欢吃各种粥。我当时喝粥的声音“呼哧呼哧”比较大，他就直接当我面说你能不能吃慢点，喝粥声音太大太吵了，还说我经常这样，要注意改掉。当时还有其他员工在场，我简直无地自容，尴尬无比。不过以后每次吃饭的时候就很注意尽量不要发出声音，也算是他用这种不留情面的办法改了我一个显得很没教养的毛病。

    小丁很喜欢搞色情业，他自己开了一家理发店，那个时候南方地区都喜欢称之为“发廊”，店里往往都招一些洗头妹，从事按摩等各种色情服务，这在沿海一带特别盛行。小丁店里面也有几个洗头妹，其实就是暗娼。他还经常叫我到他店里享受一下。还好我老婆一直呆在我身边，也就把控住自己了，要不孤单一人在外地是否会被他拉下水还真难说。小丁不光自己从事色情业，欲望还很强烈，三天两头嫖娼，而且他这个大嘴巴经常在办公室里面讲他嫖娼经历，甚至讲各种细节，简直让人碎三观。当时我觉得太过分了，就开玩笑地对他说，有些事只能做不能说，自己享受就行了，不要当着大家面说出来。没想到他哈哈一笑，说这有什么，是个正常男人都这样，根本不当回事。最后我只好以妨碍同事工作为由，要求他不得在办公室说这些和工作无关的事。最狗血的剧情是，他因为自己要在公司开车，理发店大部分时间由来投奔他的堂弟管理，他这个堂弟跟他一样也是个好色之徒，居然直接和他店里面的洗发妹发生关系，然后被女朋友直接抓奸在床，当时闹得不可开交。小丁只好把这个洗发妹辞退了，同时把他的堂弟痛打了一顿，警告他以后不许吃窝边草。

    小丁自己换女朋友像换衣服一样。有一次他带了一个看起来很清纯的、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和大家一起吃饭，然后介绍说是他的女朋友。我看同事们都挤眉弄眼的，大家心里肯定在想，也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女朋友还是性伴侣，是不是又从夜场里找的小姐？但是小丁后来却对我说，他跟这个女孩是认真地谈恋爱，将来想结婚的那种，不是随便玩玩的。这个女孩是附近村里的，家里条件也比较好，就她一个独生女。他们准备开一小个酒吧，很简单地装修一下，弄些彩灯和音响，给附近的年轻打工仔和打工妹喝喝啤酒，蹦蹦迪的。这事后来还真办成了，生意也不错，毕竟镇上制衣厂的工人和附近施工的民工很多，他们消费不起高档的酒吧和夜总会，在小丁这个廉价的酒吧里喝点便宜啤酒，疯狂地扭动身体，发泄一下对工作和生活的不满也不错。小丁还真有生意头脑，善于捕捉市场机会，比咱这读书人强多了。

    我在这边的时候小丁开车出过几次事情。有一次周五晚上他开公司车出去喝酒、嫖娼，回来的时候大概凌晨两三点钟，又喝醉了，把车子的保险杠撞坏了。周六一大早还不到8:00，在这个喜欢夜生活和早上睡懒觉成风的地方绝对算是很早的时间，舒总一个电话直接吵醒我：“小丁出事情了，你知不知道？”我说没听到报告啊，他说你赶快去看看，车子都成什么样子了，然后就直接把电话挂掉了。我被搞得莫名其妙，第一时间以为是小丁被抓了或出车祸了，赶快打电话问小丁，小丁迷迷糊糊地说：“田总，什么事啊？要出车嘛，我昨晚酒喝多了，现在开不了车”。我说不是要出车，是有人说你出事了，到底怎么回事？然后他说昨天晚喝醉了，可能车撞了，等会自己花钱去修好。他还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严重性，因为那个时候集团已安排了一个非常矮小、黑黑的、很敦实的小伙子来公司，说是集团总裁来总的表弟。小伙子仗着是来总的亲戚，也没文化，不懂礼貌，说话很冲很直接。三天两头直闯我办公室，要我安排事情给他做，但当时工业园公司本身就没多少事，而看图纸，跑外勤这些需要专业技术或很高人际交往能力的事他又干不了，也只好让他天天在公司闲逛游荡。但他又不甘心，说他喜欢开车，能不能给他当司机？我意识到原来他是想抢小丁的饭碗。不过之前小丁开车一直也没出什么大事故。虽然他开车很猛，有的时候看起来惊险刺激。特别是他带我们到山里转的时候，在那个盘山路上开得飞快，转弯的时候我们被甩来甩去，心都提到嗓子眼。他在快速路上开车时也很大胆。有一次车子和对向的车子擦身而过，发生“嘭”的一声炸响。我以为一定是两车相撞了，结果只是两车后视镜擦了一下。当时把我吓了一大跳，因为我正坐在左边靠窗位置，跟对车相撞的话，我基本上就报销了。而类似于这样惊险的事情不时发生，但他总是哈哈大笑，说不用担心，他开车技术好得很。其实我们当时还是很担心，因为他自己说根本就没学过车、考过驾照。他开车是无事自通，在家乡的时候只是看过几次他姐夫开车，就趁一次姐夫车钥匙没拔，把车子单独开上马路，后来一发不可收拾，没事就开他姐夫的车在马路上跑。为了不被交警抓住，他也想考驾照，只是他小学都没毕业，很难考过交通常识和机械原理这门课，当时就花钱买了一个正规驾照。除了这次他自己喝醉酒开车撞到栏杆外，确实也没出过大的交通事故。但这次事故刚好被来总的表弟给发现了，所以他逮住这个机会把小丁往死里整，必欲去之而后快。之前有几次，小丁估计是开公司的车在外面干私活，舒总打电话要他开车接人，他没能及时赶到，舒总就已对他不满。几次向我提出来，是不是换一个司机？我以小丁虽有缺点，但开车没出什么事故，人也比较灵活，如果换一个的话，可能工资比他高，但是未必还像他这么好用等理由把这事一拖再拖，同时也提醒小丁改掉那些坏毛病，不要授人以柄。这次舒总希望我来做这个恶人，把小丁开除了。不过来总的表弟开车水平如何我们也不知道，而且小丁善于察言观色，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处理各种问题的能力和经验不知比他强多少。这次他也认识到自己错误，主动自己花钱把车修好。我小心翼翼地向舒总汇报我的想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当时也估计不一定能保得住小丁，就跟他实话说了，让他自己考虑好后路，同时主动找舒总认个错，让舒总再给次机会，他也按照我说的去做了，结果舒总不愿得罪人，勉强同意留用他。但来总的表弟借此机会开始和小丁一起开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