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开工仪式

    虽然园区整体规划还没有想清楚，但政府需要业绩和形象，因此不停督促我们早点开工建设，集团也在对外招商引资，也需要有形象进度让人相信确实有一个园区存在，而不是只停留在纸上，当然，银行贷出去的开发资金也要有合理的用途和说法，要不能不好向上交代。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使集团在招商引资八字还没有一撇的情况下只能仓促开工，先做些土地平整工作。毕竟这些地块都在丘陵山地里，没有一块平整的。集团领导不考虑土地平整的巨大费用，还异想天开地认为有山有水的地方必有龙脉，为此舒总没事就让小丁开车带着他在山里转，说是寻找龙脉，还要求我也这么干，但我确实不懂风水，之前对爷爷的那一套祖传风水术还斥之为封建迷信，嗤之以鼻，并没有学到一星半点，要不靠看风水赚的钱早就成百万富翁了。我所知的一年之内工业园公司请风水先生看地块风水、看办公风水、算开工、搬家日子时辰等光现金就给出五十多万，其它机票、住宿、吃玩等费用不下十万。

    园区正式开工的日子和时辰是经过集团董事长御用的一位香港有名风水师算好的，时间照例不在白天而是深更半夜，还是以8结尾的分钟，这次是半夜1点08分。因为我是公司名义上的负责人，必须我出面主祭。老婆对这种近似宗教的神秘仪式很好奇，也想去看看，但按规矩，女人是不能参与这种仪式的，最后想了个办法，让她坐在车里远远地观摩。

    在一块已平整好的土地上，中间摆了一张矮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大猪头，还有一只拔了毛的整公鸡、一条大鲤鱼，猪头居中，三样东西上都贴了红纸。一点开始，我先点上三根香，在矮桌前跪下，双手将香举过头顶，磕了三个头，并念到：“请土地等各方神灵保佑，动土顺利！”然后起身，再向其它三个方向各磕三个头，完毕，将三支香插入矮桌前地面。之后是施工单位的田总带着几个干将如法炮制。司仪在1点08分准时唱道：“吉时已到，燃放礼炮，敬告天地，正式动土，诸事顺利！”站在三台挖机前的工人立即将口中燃烧的香烟点燃缠绕在挖机臂上的红红的电光炮，霎时，响声震天，火花四溅。站在礼炮前的工人同时点燃礼炮。顿时，“咻”的破空声相继响起，四支礼炮飞向漆黑的夜空，随即响起“嘭”的爆炸声，散发出四团耀眼的光芒。坐在挖机里的工人操控挖机手臂向四周旋转一圈，表示向四方天地告知，还让挖机头在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一上一下三次，模仿人磕头三次。礼炮则是一支支陆续升上天空炸响。我第一次知道挖机也可以用来向神灵表达敬意，真开了眼界，原来迷信活动还可以用上机械化手段。但当我跪下磕头的那一刻，心里是极其抵触和难过的。我一个党员，无神论者，却要违背自己的信仰去做这违心之事，感觉屈辱和憋屈。年轻时候对很多事都是那么较真，思想上尤其不会转弯，正应了名字中的“刚”字，不像现在啥事都能看开想通。

    爆竹噼里啪啦响了好半天，场地内硝烟弥漫，待到一切都安静时，田总给来参加开工仪式的每个人发了一个红包，我一直很反感商业活动中的红包、回扣之类，认为败坏了社会风气，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带向了物质化、庸俗化和唯利是图。田总是个人精，看出我的犹豫，赶紧解释：“这是规矩，图个好彩头，赶紧收下！”他这么说，我不得已收下。回去一拆封，里面只有18元，确实只是图个彩头的意思，这样我才没有心理负担。以后也慢慢理解了各地都有不同的文化，并非红包都是为了送礼和贿赂！

    工业园区开工仪式后不久，办公室也要搬到兄弟单位的展览馆去了。照例还是那位御用风水师算好的日子和时辰，但这次是天刚亮的6点18分，不用三更半夜地折腾，而且这办公楼在荒僻之地，除了工厂没有居民，拜天地、放鞭炮、点香等随便你怎么搞，没人举报更没人来打扰。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晚上来总打来电话质问我送给参加仪式的人的红包都塞了多少钱，我才有点懵。之前是按最高388元，中等188元，最少88元三种准备红包的，最高的红包数大概10个左右，都送给政府领导了，中等的是给政府办事人员和兄弟单位领导，最小的红包是给普通员工的。总共红包费用不到1万元，且主要是给政府相关人员，为了今后办事方便。我把这些如实汇报，来总却只是不停问我：“给这么多合适吗？”然后就很生气地挂掉了电话。我还一直心中揣测是否给政府人员红包太少了，不起作用，想起他每次打麻将都是上万输给他们，我给这点是否太小气了？直到很久以后我才得到消息，原来是小褚告状，说我不懂规矩，乱花公司钱，像这种红包仅是图个彩头，见者有份，统一发18元一个红包就行了。可我之前明明征求过小褚、来工等人意见的，他们并没有反对或认为不妥，反而说房地产公司不能太小气，应该这样！无形中我又被算计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