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开棺
石道姑听了这话，泪眼婆娑，说道：“既然是小姐的吩咐，那咱们择一个黄道吉日。就按她说的办！”
说着就取来历书，翻阅查看，说道：“明天的日子就合适，可以开坟！”
我道：“老姑姑，咱们最好再找一个力气大的后生来帮忙。”
石道姑说道：“我那侄儿癞头龟可用。只是……事情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得了啊？”
我其实心中也没谱，但答应了小娘子的承诺我必须得做到。先稳住老姑姑再说吧。
我道：“我们不要声张，先让小姐复活，之后再做长远打算。还有就是，小姐如果复活，要给她喝些定魂汤药。”
石道姑说道：“陈最良开了一家药铺。我们只说小道姑中了凶煞，求药安魂。”
我在此地举目无亲，也别无他法，便道：“烦请姑姑快去。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岂同儿戏。”
石道姑不敢耽搁，于是便找陈最良去了。
我一人等着，心急难耐，便去了丽娘的坟前。
靠在那大梅树下，果然感觉阴风阵阵，透入骨髓，可怜的丽娘，魂无所归整三年呐，要说她爹爹也真狠心……
我就这么等着石道姑，回忆着幻境中园子的昔日胜景，那俏生生娇滴滴的小娇娘，与我靠在不远处湖山石上，肌肤相亲……
又想想湖山石下拾得的美女图，那图上的题字，柳啊，梅啊。这丽娘与我做人鬼夫妻，她居然就是画中人……
而我梦中的小娇娘，你我也许再无缘分做夫妻，我的状元梦，是不是也改写成为了杜家乘龙快婿？
想着想着，我竟睡了过去……
时日不知过了多久，石道姑找了过来，唤醒了我。我醒来，一时恍惚，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要做何事，方才那一觉，我又做了一个梦……
算了算了。反正自打来了这梅花观，捋不清的事情已经太多。眼下，对，我要挖墓救我的鬼妻子！
我问道：“老姑姑，你去了陈先生店中可有收获？”
石道姑答道：“那陈最良，店铺倒是个好店铺，药材也齐全，奇奇怪怪的方子也不少。我见药材中有块土，问他何故。他说‘这是寡妇床头土。男人如果被鬼魅缠上了，可取床头土用清水调服’，你说怪不怪？”
我答：“怪！”
石道姑又说：“我又问一块布，陈最良答道‘这是精壮男子的裤裆布。女人如果被鬼魅缠上了，可取些裤裆布，烧成灰吃了，有奇效’。你说怪不怪？”
我答：“怪！那究竟有无丽娘可服之药？”
石道姑答道：“我给他说，前日小道姑不知怎的，中了邪祟，昏迷不醒了！他问，小道姑现在是死的活的。我说是死的。他说，死人怎么吃药？也罢，我开一副烧裆散。”
我问：“就是方才说的烧裆散？”
石道姑掩嘴笑道：“陈最良说，把裤裆布剪成一寸见方，烧灰调酒，敲开死人的齿缝灌进去！还说他这烧裆散，非比寻常，安魂定魄，赛过返魂香！”
我听了，甚觉可疑，但也别无他法。正踌躇间，远处传来脚步声，那是石道姑的侄子扛着掀过来了。
石道姑也不多说，将随身带来的黄纸钱挂在太湖石上，点起香来。
我触景生情，加之心中畏惧，跪在丽娘坟前哭泣道：“杜小姐，你看这后花园，亭台萧瑟，遍地闲砖碎瓦，满处荆棘。你好可怜啊！”
癞头龟听了，不耐烦道：“有啥好哭的！回头再误了时辰！”
说完，癞头龟又烧起纸钱来。
我仍深陷在丽娘境遇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又道：“丽娘，前几日，你夜里等我归来时，写下‘不知谁唱春归曲？又向人间魅阮郎’我当时蠢笨，不知你是在担忧我移情而别恋。如今我告诉你，我柳郎不是那阮郎！”
想想又说：“你看你的绣带，已经缠在这枝枝藤蔓上，罗裙覆盖下的草地依然繁盛，你的柳郎一直与你在一起，不让你再受离别之苦。那太湖石边，是我的拾画之处，我们的缘分是上天注定，我如今想起还似做梦一般……”
见我癫癫狂狂，石道姑与癞头龟不再理我，开始在边上掘土了。
我赶紧磕头拜道：“巡山使者，当山土地，显圣显灵。土地公公，今日动土掘墓，是为了救我的妻子杜丽娘，我妻子并非鬼魂，土地神，你为神正直，求你不要阻挡我们。”
边上癞头龟正在奋力掘土，边挖边说：“好姐姐啊，你这坟用的是三合土啊，坚硬牢固，不好挖得很！你真的在这坟里面？”
我看他使的蛮劲儿，紧张的劝道：“当心点儿！当心点儿……哎呀！看到棺啦！”
癞头龟听了，惊得丢掉铁锹，叫道：“官来了？我们都死定啦！”
我赶紧冲他摆手，让他不要出声！
四周恢复了一片寂静。忽然，棺材内传来一声：“哎呦！”
癞头龟又惊了，叫道：“见鬼了！见鬼了！活鬼出声了！”
我急忙又制止道：“嘘！不要惊扰了小姐！”
我们这才合力开启棺材，将丽娘扶起，只见她异香袭人，姿色如故。
我禁不住夸赞道：“丽娘，丽娘，你这里没有一点污垢，身边没有半只蚂蚁。你周边是散发着幽香绚烂多彩的好木材，还有五色土滋养着你的身躯……”
我说着轻轻扶起丽娘柔软无力的躯体，对她说：“丽娘，你别担心，不论你是人还是鬼，你都是我的娘子，我这样扶着你的面庞，你将口中宝珠吐出来吧。”
话音未落，丽娘忽然呕了一下，吐出了一块水银。
癞头龟叫道：“一块水银，二两多重，赏了我癞头龟吧？”
我道：“此乃小姐之物，小生当奉为传世珍宝。你们另有酬劳。”
低头看着怀中冰凉凉的小娘子，我紧紧搂住了她。而丽娘，也在这时，缓缓睁开了双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石道姑眼尖，一眼看到，惊呼：“小姐开眼了！”
我也呼了口气，轻松唤道：“老天有眼！丽娘……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