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谋划
丽娘就这样消失了，我恍恍惚惚，痴痴呆呆，心中惊道：“奇怪，奇怪，我柳梦梅做了杜太守的女婿，敢情这就是个梦？
不对不对，待我再想想，她名叫杜丽娘，年方二八，死后葬于后园梅树之下。呸！这怎么可能！前几日我和她恩恩爱爱，缠绵温存，明明她就是人间暖娇娘，却为何非说自己是只鬼？”
我正在胡思乱想，丽娘轻飘飘又回来了，听她轻轻问道：“秀才，可还在么？”
我问道：“小姐怎又回来了？”
丽娘道：“奴家还有事情要叮嘱。柳郎，你既与我结为夫妻，要赶紧救我出来，不要耽误了。我的秘密既然已经泄露，便不敢再来相陪。愿柳郎有心，莫留遗憾，我若不得复生，必痛恨郎君于九泉之下。”
我还呆呆在听，只见丽娘忽然屈膝下跪，泣道：“柳郎，你若救我，与我便有再生之恩……”
我见她凄凄切切，不等她再说下去，也跪下将她搀扶起来，丽娘继续说道：“求柳郎怜惜妾身，莫要让你我人鬼再相隔，你若真心与我成为夫妻，就去开坟救我，你若不信我，那我便只得去往黄泉路，从此永不得见……”
这千般叮咛，万般嘱咐之后，未等我与她说话，她便离开了。
我心中暗道：“见鬼了！杜小姐说的那般分明，那般真切，不管是无是有，我只得依言而行。这便找老姑姑商量去。”
我满院子找石道姑，直到在杜小姐祠堂前找到正在默默添香换水的老姑姑。我正待见礼，却听这老姑姑正自己絮絮叨叨，仔细一听，原来在说陈年往事。
“陈最良啊陈最良，当年杜大人匆忙离开去上任，交代你我二人看守小姐墓地，给了这二亩虚田，田租抵作小姐香火钱，可你倒好，终日里只是收租子，并不见来梅花观拜一拜，理一理。”
边说着，手中活计也没停下，擦着小姐祭台浮灰，继续絮叨着：
“陈最良啊，你还诓骗州府官绅百姓凑钱，为杜大人建生祠，你当我不知，你中饱私囊捞了多少钱！可是如今你看看，杜大人生祠前，屎尿垃圾一片腌臢，也不见你遣个人来打扫打扫！”
我这些日子在园中留宿，也确实见杜大人生祠满目狼藉，而杜小姐的梅花观香火缭绕，庄严洁净。原来竟是这样的渊源……
不禁接话道：“老姑姑，天下很多读书腐儒不讲信用，而有情人多为世外凡夫俗子……”
石道姑这才发现我在近前，笑道：“嗨，只是发发牢骚罢了。快来殿里上上香吧。”
大堂上有几尊神位，石道姑为我介绍说：“最高处的那个是昊天金阙至尊玉皇大帝，下面是东岳夫人，南斗真妃。”
我朝神位礼拜，感慨说：“高山仙境苍翠欲滴，玉台观遥遥相望，王者高据宝座，各路臣子来朝参拜，一片繁华景象。后来有冯夷前来击鼓，王者才知道原来嬴女也擅长吹箫……世人只道王者地位尊贵，可却不知他们也消息闭塞，有着无尽空虚和苦恼。”
我稳了稳心神，望着那左边一个牌位问道：“老姑姑，那边写着‘杜小姐神王’，她是哪位女王？”
石道姑答道：“是没人题主呢。当年杜姥爷仓促离开，一晃三年过去，都没能回来给杜小姐题主……。”
我问道：“只是‘王’字之上加一点，杜小姐就可按照礼法出殡，早登极乐，转世投胎，可是她的父亲为甚三年都不归来？那杜小姐是谁？”
石道姑说道：“你说这梅花观是为何而建？是杜老爷为爱女杜丽娘而建。杜丽娘十八岁而亡，葬于此地。正逢杜老爷升任淮扬安抚使，朝廷令他即刻赴任。所以杜老爷没来得及给杜小姐题主。”
我闻言，这才真正相信了我那鬼魂小娘子说的全是真话，心中充满了对丽娘的怜惜和爱恋，忍不住哭泣道：“果真如此啊！那杜丽娘是我的妻子啊！”
石道姑听了，吃惊地问道：“秀才，你说的话当真么？”
我泣道：“千真万确啊！”
石道姑不信，又问道：“既然如此，秀才知道杜小姐哪日生，哪日死么？”
我答道：“我既不知道她哪日生，也不知道她哪日死。我只知道她死去好几年，而此时将是复生之时了……”
石道姑见我神神叨叨，又问道：“秀才几时得知了杜小姐的死讯？”
我答道：“我才刚刚得知了她的死讯，是丽娘亲口告诉我的。”
石道姑也不再追问，只道：“那你们既然是夫妻，你应该给她侍奉香火。”
我听了拒绝道：“老姑姑，丽娘并未死去，我不应该给她侍奉香火啊！”
石道姑更觉诧异，问道：“既然是秀才的娘子，你们可曾会面？”
我道：“就是在这梅花观，我们成为了人鬼夫妻……”
石道姑惊问道：“是哪一夜？”
我想到那夜石道姑捣乱，扰我好事，失笑道：“就是前天嘛。”
石道姑惊道：“秀才！你见鬼了？难道，难道……”
我见她不信，说道：“老姑姑，你如若不信，我让杜小姐显个神通给你看，取笔来，我为她点‘主’会动。”
石道姑不信，道：“怎会有此事？笔在此。”
我于是执笔，朝牌位上“王”字头上点了一个点，成了一个“主”字，那“主”字仿佛活了一般，自己会动。
石道姑惊道：“怪哉，怪哉，那‘主’字真的会动。小姐啊！我的小姐啊！”
石道姑总算信了，她说道：“秀才，杜小姐既是你的妻，你应该为她守墓三年。”
我道：“不，我要让杜小姐起死回生呢。”
石道姑道：“秀才，你有多大的神通？敢情阎王爷就是你？”
我见时机成熟，心想，掘墓的事我一个人的确办不到，我必须说服这石道姑，于是我坦诚说道：“姑姑说笑了。还请姑姑帮忙，和我一起将杜小姐的坟墓挖开。”
石道姑惊讶的连连摇头，紧张地劝我道：“秀才，你难道不知，挖人坟墓，按律斩首！这可不是偷盗小罪，这非比寻常啊！”
我宽慰道：“这个无妨，挖坟开棺，是杜小姐自己的意思。她说，这事只能去求老姑姑，其他的人，都不似老姑姑那样对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