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应邀
许多植物的药物功能在这个时代尚未发现,而治疗李嫂的几味药恰好有属于此列。
经过多方打听,珞珈山的气候环境很适宜那几味草药的生长,苏篱安便打算在洛城住一段时间,将李嫂所需草药备齐。
今日带着药草回到客栈,苏篱安从掌柜那收到一张邀请函。
想到也许是原主认识的人,便欣然前往。
苏篱安伫立在洛水南岸边上的桃花树下,静待神秘人到来。
洛水静淌,水色碧绿,波光粼粼,游船如织,歌吹不绝。
洛水,这条流经洛城西北而通往澜江的内河,是洛城北郊的繁华之所。
洛水两岸,亭台楼阁,高檐飞柱,雕梁画栋,华美非常。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歌伶名妓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栖身之所。
河的南岸是高洁清雅之所,文庙书肆,才子聚集,舞文弄墨,吟诗作对,风花雪月;而河的北岸则是繁华绮丽之地,秦楼楚馆,佳人三千,香巢爱窝,骄淫奢华,灯红酒绿。一河之隔,南北之差,云泥之别。
洛水岸边,三月美景,杨柳滴翠,繁花映水。
洛水南岸有桃树两排,与杨柳交错。
满树繁花,如云似霞,淡香弥漫。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一阵风过,花落如雨,漫天飘动,芳菲落地,留下一地绚烂繁华。
桃花开时,点缀了整棵树;桃花飘落,却点缀了整个世界。
站在桃花树下,看漫天粉红,飞舞的花瓣在苏篱安眼前盘旋徘徊。
她抬头望着随风而落的桃花,伸出手想要接住什么。
一片粉色花瓣滑入手心,如一声呢喃在苏篱安的心湖里激起层层涟漪。
透过漫天的灿烂,她看到了宇温和的眼眸。
透过手心的花瓣,她看到了宇温暖的浅笑。
宇真切的浮现在眼前,关于他的记忆渐渐的清晰。
桃花,承载他们太多的回忆,相遇、相知、相爱都与它有关。如今,桃花依旧如云似霞,她与他却时空相隔永不相见。
曾经的万紫千红。
曾经的情深不悔。
曾经的海枯石烂。
早已化作一缕飘渺的轻烟随风而散。
繁华如梦缀浮生,她该从飞雨落花的梦境中醒来。
不在乎天长地久,只要曾经拥有。
始于斯,终于斯。
就用这场惊天动地的桃花花雨祭奠她早已逝去的曾经。
心间的清愁、不舍与苦涩终化作一滴泪,轻轻滑落。
夕阳西下,洛水如一个微醺的女子,浅红薄媚。
双桨划过,流波轻荡,一艘装饰华美的画舫徐徐靠近洛水南岸,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拨开低垂的暮纱走出,负手而立,器宇轩昂。
江风习缓,衣衫飘飞,他的目光越过一艘艘莺歌环绕的画舫,在杨柳岸边徘徊,最终定格在一个单薄的背影。
漫天桃花飞舞,那人就那样安静站着,满肩落花无心顾及,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入他的眼。
画舫还未靠岸,徐子宣脚尖轻点,凌空一跃,便来到苏篱安的眼前。不等她反应,就在人们的惊呼声中将她带到舫上。
十来艘华灯璀璨的彩舫散落在杨树绿影之下,下弦之月将上未上带着一种无法言语的风华。
华灯初上,把河水照得微明,画舫徐徐划入江中,将妖娆的波心掠剪得细碎。
随着画舫的移动,一圈圈荡开的水波像是洛水用心孕育的浅笑,那么淡,淡到不可说不可想;下弦之月倾泻满心的温柔,轻纱般的光晕与那撩人的浅笑相混相融,渲染出醉人的朦胧景致。
苏篱安站在雕栏之侧,手扶舷窗而望,江上水光交织的美景,让她看痴了,看醉了,都舍不得开口破坏这一份静谧。
画舫渐入河中,缠绵的管弦,圆润的歌喉,嘈杂的笑语,一点一点侵蚀那份静谧;各式小船在华丽的画舫缝里挤着,挨着,抹着走,那份如梦般的幻笑早已消失殆尽。
苏篱安,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身对站在她身后的徐子宣说道:“子宣,我们进去吧。”
语气里的熟稔仿佛他们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事实上,在这之前他们只有两面之缘,每次见面的时间短得甚至可以忽略不计。、
不知为什么,他给她一种安心的感觉,让她不自觉的想要去信赖。
她一向随心而走,这次也不例外。
“篱安,终于记得我了。”徐子宣笑着说道,衣袂飘飘,发丝飞舞,炫目非常。
徐子宣用眼神示意站在身旁无心,便带着苏篱安离开甲板步入船舱。
与画舫华丽的外表相比,船舱内的布置显得简单雅致。
一方圆桌几条锦凳,梨花木案几上摆放着一把古琴,案几之上悬挂着一幅山水花鸟图,几盏山水檀木纱圆灯悬挂在上方。
轻抿一口,手中的茶水,苏篱安开口说道:“子宣是否跟篱安有仇?每次都不等篱安同意,就将人直接掳走。”
不想,苏篱安居然会说出如此调皮的话,徐子宣哈哈大笑,“每次都事出突然。第一次,去迟了就看不到塞上落日美景;第二次,你随时可能发生意外;这次,刚才的精致不是让你沉醉不知。”端起一杯茶,细细把玩茶杯,说道,“篱安,我可与你有仇?”
徐子宣不说还好,一说便让她将快要遗忘的事忆起,咬牙说道:“有仇。是谁将人一掌弄晕扔到客栈不管不顾?”
徐子宣把玩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难道不是你住的客栈吗?”
“同名而已。”
听到苏篱安的回答,徐子宣心里暗想应该再好好的训练无心他们了,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弄错。
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轻声反问道:“当时是谁抓着人不放?当时又是谁用完人就扔?”
记起那次在子宣面前的嚎啕大哭,篱安开口真诚的说道:“上次,谢谢你了。”
如果,不是他的那句“想哭就快哭”,她那压抑的许久的情绪也不会那样酣畅淋漓的疏解。
他让她安心信赖,让她毫无顾忌的宣泄。
“你要谢的可不止这个。”徐子宣一口饮下手中的茶。
差点忘了因何她才到洛水岸边,等不到神秘人却等到来子宣,除了李嫂、江叔外她只认识他,答案在脑中呼之欲出。
“难道子宣就是一路相助的神秘人?”
徐子宣笑而不语,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是从怀中取出瓷瓶递给篱安,一手去掀轻纱,说道:“你要谢的是这个。”
想到早上树林里发生的那一幕,苏篱安伸手阻止他的动作。
见到徐子宣不解的神色,她补充说道:“怕吓坏你。”
“早已看过何来害怕。”不知为何,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四个字,心里涌出的不是不屑而是心疼,心疼他因世人的浅薄而受的委屈。
“那瓶是金玉膏,只要坚持使用,疤痕就会慢慢脱落变淡甚至消失。”
金玉膏,既是金又是玉的,不用说也知是价值连城之物。
为什么几次相助?
为什么一路安排食宿?
为什么赠送良药金玉膏?
想问为什么,仅仅两面之缘,他却为她做这么多。
苏篱安张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将所有的疑问化作行动,轻手拿下遮盖相貌的纱帽。
其实没有那么多为什么,或许他跟自己一样随心而动而已。
昏黄的灯光下,狰狞的容貌更显骇人,但在那双晶莹的眼眸下,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
那双眼融进太多东西。
如深潭,似历尽沧桑又似不谙世事。
如清莲,似淡漠疏离又似从容淡定。
如寒星,似冷冽孤高又似温暖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