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逃兵
“那边是从上边传出去的。”李子青说道。
我会心一笑。“是的，你想，粮草被劫，你定要受罚，在庙算时又恰逢点将于你，事情过于蹊跷，我认为是那朝堂内有人要加害予你。而这苍山寨能立在京城边而不被清剿想必和某个位高权重的人脱不了干系。”我如实说道。
李子青也负手而立，若有所思。“这样就说得通了。你说的对。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是谁啊？”我疑惑问道。
“徐国公，与我父亲并为护国公侯。炎家兴起于奕娘子，当朝先皇赐字——炎，后便称为炎家，至今已六世护国太平。只是奕娘子归元后，家族再无挑起大梁之人，也渐渐走向衰败，而借机兴起的便是徐家——土玄门，常与炎家争功夺利，步步走入权力核心。好在十年前，八王藩乱，我父亲李耀阳也就是当今军主烈炎大将军，屡建奇功，平定安藩，才使炎家又重振雄风。而徐家也一直耿耿于怀，在朝堂上，也就分为了两派，一派支持炎家，一派支持徐家。我也曾听父亲说起过，多亏于令尊、令堂和一位神算子的指点下，才平息战乱，后与令尊拜为了异姓兄弟。”
我似懂非懂的听着他们这朝堂间的明争暗斗，又听闻着我父亲的故事。我父亲可真是越来越神秘了呢，似乎他并不如平时与我相处时那番平淡无奇，反倒哪里都流传着他的故事。原来，最不了解父母的，竟然是我自己，哎。为什么要等失去了，才知道惋惜呢？
“行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去休息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呢。”李子青拍拍我的肩膀说道。
次日，大山点名要见我，我连衣装都没打理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怎么样？想清楚了嘛？”我问道。
大山一脸颓样，精神憔悴，显然是一夜没睡。见我到来，眼神里才有些光亮。
“我想好了，只要你们不为难我大哥和我的兄弟们，我愿意帮你们。”大山咬咬牙，冷声说道。
“行，男子汉大丈夫，说话算话!”我直接抽剑斩断了绑在大山身上的绳子。只见他壮硕手臂已经被勒的有些淤青，看不出血色。
“二当家!”被绑在树上的一人喊道。
大山回头望去，又摇了摇头。那人也垂下了头，俨然没了昨日的活力。
“歪，大块头，我叫穆清秋，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姐罩着你。”
大山搓了搓僵硬的胳膊说道。“就你那小身板，还是算了吧。若是能了却这些事，就算我欠你个恩情吧。”大山的声音粗犷不失气势
我带着大山回到李子青的大帐中，王志见状吓了一跳，众人也纷纷抽出兵刃。
“别紧张别紧张，自己人。”
“穆小姐小心啊，此人本事不低啊，小心他伤了你。”王志焦急的说道。
我望了王志一眼，又回身看着身后的大山。我淡定一笑，拍了拍大山的肩膀说道:“放心吧，我相信他。”
大山一愣，又长叹一口气。我拉着他直奔中军营。“走，李大哥还在里面等我的好消息呢。”
帐内，李子青还在看着临时勘绘的地图，在思索着什么。
“哇，李大哥，这地图是哪来的啊，怎么不早点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我问道。
李子青先是看了一眼我身后大山，才回应到，“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出征之前，我便差人来此勘探地形，直到昨日晚我才拿到此图。”
“哇，这么厉害，这才不到三日，这一片就给摸明白啦？就是不知道画的对不对。”我一手拿过地图，上面全是歪歪扭扭的线条，又是小叉又是小杠的，完全看不懂。
“额～哼～，你拿反了。”李子青咳了一声，低声说道，说得我不禁有些尴尬。
“大山，你看看，画的对不对？”我将图纸递到大山面前。大山看着眼前的图纸，想了一会儿才接了过来。
大山拿着地图，不知是看还是不看，眼睛似乎在偷瞄着李子青，犹如个做错事的孩子般。
我努嘴推攮着大山肩膀。“歪，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让你看怒就看，有没有的大男人样？”我抱着手没好气的说着。
大山一愣，才缓缓摊开地图。“画的不错，只是这南边这片竹林后有一片沼泽，还有北边断崖侧有一条羊肠小道，可沿其路攀爬至崖底，东边滚坡上有我们准备好的雷石滚木，若是你们正面硬闯，定会吃亏。”大山在地图上空白的地方指指点点。李子青也点头示意。
我就啥门道都没有看出来，算了，给他们这些懂行的看就行了。
“你看得懂军图？”李子青疑惑道。
“我大哥教我的，我也只看得懂这种地图。”大山如实回答道。
“啥是军图啊？”我好奇道。
“军图就是军队以特殊手法特殊标记绘制的临时地图，外行人亦或者敌国人看到也无法辨别，更无法造假传递假信息，同时还能确保命令指挥的秘密性。”李子青解释道。
“啊？地图还要加密啊？有必要那么严谨啊？”
“行军布阵皆要依地而动，若是收到敌人故意作的假图，岂不是给了敌人可乘之机。”
我不懂装懂的点点头，尽说些我听不懂的，我听着也无聊，便赶紧岔开话题:“那，大山，接下来你想怎么办？赶紧跟我们李大将军说道说道。”
李子青也附和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但说无妨。”
大山也缓缓道:“里面还有一些我的人，我想他们也不愿意过占山为王的日子，你们放我回去，我可以劝降他们，顺便和我大哥好好谈谈，不知道你们肯不肯”
还不等其说完，我便拍手称快:“肯啊，怎么不肯，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这样肯定能把伤亡控制到最小。”
李子青也说到:“不过，依我看，不应是我们放你回去，而应你逃回去，甚至你可以挑几个你信得过的人，跟着你回去。这样，你才有可信度。”
“可信？怎么个可信法？难道我多带几个人就得到你们的信任吗？”
李子青摇摇头:“不是得到我们的信任，而是得到你大哥的信任，你若是空手回去，恐怕要吃闭门羹。而且，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丫头可信任你了呢。”
“信信任？”大山呢喃道。“成，只要你们言而有信，我也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加油!大块头，我看好你。”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傻呵呵一笑，嫣然不知此去之路是凶多吉少，这个是起兵造反啊!把人家一手拉起来的队伍分裂开来等等，他们本来就是土匪，怎么能说造反？那就叫反造反吧，理论上没错。
李子青便安排李宇成和李康一同谋划这次“意外”逃亡。二人一听谁也不同意，都说若是把他放回去就是放虎归山，还把我们军中布置摸得一清二楚，实在不妥。
李子青也是三申五令，二人才听命离去。接着又传令王志，让其率兵把东边高地拿下，以便我们做最后的总攻。
“李大哥，你真的打算放那些人走吗？”我望着李子青，心里没底的问道。先前朝大山夸下海口，许他人马周全，但我还不曾和李子青商量过，毕竟人家才是军中主帅。
李子青长舒一口气，负手说到:“按理说，他们皆要被押送回京，受司刑审判的，毕竟他们占山为王，为害一方，劫镖劫银。但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人家，我也不好得再当恶人了吧。”
我知道，这是李子青给了天大的一个面子。“谢谢李大哥。”我贴贴李子青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
“你还别谢我，你帮我解决了这么一件大事我还来不及谢你呢。”李子青说道“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其实在军争方面，你做到了我未必做得到的事。”
“啊？为什么这么说呢。”
““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李子青摸了摸我的头，给了我一个自己去想的眼神。
离开大帐后，一行人也都各干各的去了，我也显得无聊便在周边转转。挑了一棵阴凉的树，爬到上面打盹去了。
就在我恍惚之际，听见周围有人鬼鬼祟祟的走着，要不是我耳力好，那树叶子酥酥踩碎的声音直直传入我脑海里，我还真没发现。
我低头定睛一看，这些人是从军营那边过来的，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往外面走。矮灌木遮住了他们的行踪，我坐在树上却看得一清二楚。这该不会是逃跑的俘虏吧，一共十多人，都是穿着粗破的布衣。
我先喝令一声:“歪，下边的人，干什么呢？”
这些人一听被发现了，撒丫子就跑。
我从高树上一跃而下，做一个泄力翻滚，又捡起两颗石子，借着内力弹射出去，虽然准头差了些，但是力道十足，有人也应声倒下。
“都站住!再跑就给你们腿全打折。”我吓唬的说道。那些人见我隔空飞石，应声夺人，也都不敢再轻举妄动。我便缓缓走过去盘问道。
“你们是干什么的？”
众人都灰头土脸的，眼神躲闪，都不敢和我直视。
这时，有人喊道:“他就一个人，我们一起上，既然横竖都是死，那还不如拼了。”说话间，刚刚才老实的七个人冲了上来。
“不识数。”我低声道。别看我以一敌七，可是光从两招交手看来，他们一点拳脚功夫都没有，我自然也应对得过来。单手接住迎面而来的拳头，又扫腿掀翻二人。他们的拳斗慢的就跟蜗牛一般，光从牵臂动身，便可以轻易的判断出他们下一步动作。接着又是三两个冲拳，直接将围过来的人都打趴下了。
“将军饶命啊，将军饶命啊。”其中有人见大事不妙，立即跪了下来磕头。
“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我问道。
“我们，我们是在西铃村争来的，想家了，就想回去了。”跪在地上的此人回答道。
原来不是逃出来的土匪啊，既然是征夫，那应该没什么威胁吧。“那你们知不知道，这是当逃兵!”
“我们知道。可我们就没想着当兵去啊，当时和官老爷说好的，只是去兴修土木，抵三年赋税，可这哪是去修土木的路，分明是让我们去送命的。”众人也附和道，脸上写满了委屈。
原来他们也是给“骗”来的，这天下当官的怎么都一个样呢？征兵都是连蒙带骗，眼前这还只是表面个别的人，这两千人的队伍里，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敢怒不敢言。
“大人，您就放我们走吧，我们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旁有妻儿，我们我们不想死啊。”几人哀求道。“还请您高抬贵手，让我们走吧，要是被抓回去，要被当逃兵处死的啊。”几人从地上爬过来，抱着我的腿哀求，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该去？还是该留？我也不知道。“都先回去吧，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让我们回去不是送死吗？不是被当逃兵处死，就是在战场上被人杀死。我我真的不想杀人啊。”其中有人已经哭了出来，完全没有个样子。要是让别人看到几个男人抱着我脚哭，还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您完全不用做主，您只当没有看见我们就可以了，我们悄悄摸下山，直奔回家路，绝对不会惹事。”
就在我犹豫该怎么办时，几人也都纷纷奔走。我站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几人，我也不知该追还是不追，说实话，我动了恻隐之心，我打心底里想让他们走的，逼着他们上战场对他们来说还是太残忍了些。望着几人没了踪影，我也自顾自的摇了摇头，还没等我回到树上，就听见他们远去方向传来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