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山
“李大哥，既然他们并无退路，何不一拥而上，将其全部擒拿？这样谁也跑不掉，在兵书上说，这可是绝地啊，前有堵截后为绝路，把大本营设在这里岂不是自寻死路？”我不解的问道。
“诶，此言差矣，兵书也仅是理论，若仅以书论战，岂不是纸上谈兵？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你觉得我们以何法？”
“我认为我方精兵强而士卒缺，按你的说法，则应守之！”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李子青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对，又不对，敌众我寡，当应守之，可在敌人眼里恰恰相反，从阵形来看我军众多于敌，敌则误以为围之。”
“哦～我明白了，这就是你先前说的草木皆兵？敌不知我底而恐于人众，没有足够的信息，对面只知我方人多，而不知我军实则多为还不曾训练的壮丁。那又何故围而不堵呢？”
“其因有二，第一、困兽犹斗，何况是人？若是围个水泄不通，则必招来奋起反击，若是留个缺口，则似予其逃生之路，在没有编制与统一内部思想时，谁又会为谁卖命呢？第二、则是传递消息，若是不开几个口子，那这些探马又如何将我们人数众多的消息带回去呢？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还得看敌人的动向了。”
这时我才明白过来，合着这是在迷惑敌人，传递假消息，并诱其出洞，予其逃亡。
“那像这样我们得等多长时间呢，我们粮草不足，若只是三五日那还可以，若是他们等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我们就未战先衰了。”我也焦急的问到，自从粮草被截去，战士们整天都是吃野菜，熬米汤的，长此以往迟早药丸。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要是里面的家伙耐得住性子和我们耗着，恐怕此战要损失惨重。”
“那可怎么办？”
“不急，先看看他们什么情况，我们信息情报不对等，他们并不知我方粮草紧缺，我们也是初来乍到不可冒进。行兵者唯有先处于不败之地，才可致胜。”
这点兵书里说到过，没有什么战争是可以百分之百必胜的，唯有先让自己不会输，才能争取到胜利，而后比的，就是双方谁先犯错，谁犯错的更多更严重，才能使胜利的天平倾斜。
“都尉，东边有几个家伙摸出来了，要不要把他们抓起来？”此时，有岗哨回报。
“不急，先不要打草惊蛇。”李子青回应。
“是。”
片刻宁静之后。
“报告都尉，又有一些匪兵出来了。”
“哦？有多少人。”
“也就不足百人，前前后后，陆陆续续出来的。”
李子青冷笑一番:“这是逃兵，不用管，先让他们走吧。”
“大哥，你这是要放虎归山吗？要是让他们逃走了，要想再抓到可就难了。”李宇成可就按耐不住了，急忙发问。
这些土匪手里，难免沾有数几条人命在手，都恨其入骨，人人得而诛之，谁愿让其逃走，继续祸害百姓。
“真正的老虎还坐那里面呢，这些也只是点臭鱼烂虾。”
直到深夜，才有斥候回报:“都尉，还是东边那条小道有几个人回去了，又带着有几百人摸着黑出来了。”
“想必这是内乱了，趁机逃出来了，要不要抓起来？”李康磨了磨拳掌。
李子青却突然下令:“也许是上钩了呢，不可掉以轻心，李康、王志，点你们八百人马，伏于两侧，若是散乱无章，则可放其过行，若拥立而行，则围而逼之。”
“是！”李康王志二人喝令，随即带着人马前去。
“我不解的是，为何拥立而行就要围之呢？”
“很简单呀，一团人抱在一起行动，必定有领头人，这说明这其中必有指示。若是白天漏出去的“缺口”给他们知到了，想必会有所行动吧？”
不一会儿，树林那边火光亮起，厮杀声响起，不足半刻钟，李康他们便“满载而归”。只是王志受了点伤，胳膊上蹭破点皮，并无大碍。
李康回报，此次伏击受伤三十余人，牺牲了七名兄弟，擒敌四百，杀敌两百。
“把领头的拉来见我”李子青说道。
不一会儿，一个神龙马壮的大块头被绑着压了进来，迟迟不肯跪下，哪怕有人在后面踹了一脚也仅是单膝跪下。从体型上来看，想必就是那天截我们粮草的人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李子青发问。
男人轻蔑的看了一眼，冷哼一声并未回应。
“不出我所料的话，你便是这苍山寨的二当家吧？”李子青也缓缓说道。
“是又怎样？既然被你们抓了，我便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别妄想让我出卖我大哥。”男人怒目圆睁，声音犹如恶狼般凶狠，丝毫没有俘虏的样子。
“看来还是个硬骨头呢，王志，先带下去抽他一晚上鞭子，看他是骨头硬还是嘴硬。”李子青也不客气，直接命人用刑。
男人也狠狠的咬了咬牙，却也挣脱不了身上的束缚。
“今日一战，消耗对方的耐心与兵力，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就按耐不住了，只待此消彼长，这苍亭山必被拿下。”李康也总结道。
“确实，但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随着王志一同离帐，来到关押那群俘虏的地方，全都缚着手跪倒在地上，没有人敢出声，那些不老实的已经被单独抓出来捆在树上，时不时脑袋上还会挨几颗石子。
而那个刚刚从大帐里带回来的大块头一边叫骂着，一边被人捆在树上动弹不得。王志也找来鞭子，沾上了水，一副将要卖力的样子。“穆小姐，等下场面有点血腥，我还是不建议你在这里看着，你赶紧回去睡觉吧。”王志对我说道，又拍了拍手中的鞭子。
“行，但我想先跟他说两句话。还想先请你回避一下。”我对王志说道。
“回避？这？”王志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哎呀，今晚时间多的是，我就问几句话，不耽搁你，再说他也跑不掉，不会出什么乱子的。”我推搡着王志让他一边去。
王志也只好连声答应。
我靠在树前，抱着手看着眼前这个壮硕的男人，不知道从何问起。
而男人却先开口了:“想不到这军中还有如此俊俏的娘子兵，只是”
“歪，别跟我瞎扯什么，我来就只想问你两句话。”
“哼，想套话？我什么都不会说。”
“苍亭山前的村寨是你们屠的吗？”
“是又怎样？她们本就该死。”
“怎么个该死法？”
“哼，你们是不知道，那个村子里的人脸是白的心是黑的，她们坑杀路过游人独客，假意邀请别人留宿，然后掠其财物，我们寨子里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当年，我和我的亲人路过此处，便遭其迫害，他们把我父母的肉剁成肉块喂给我吃，那种滋味，你从来都不知道，他们都该死，把他们全杀了，难道不是为民除害吗？”
我闻言大为震撼，竟另有隐情。但我也疑惑道:“那所有人都该死吗？包括老人？小孩？妇女？”
男人沉默片刻，又继续说道:“他们助纣为虐，也该死。”
或许那些死掉的人真的有如他说的那样罪该万死，但千不该万不该赶尽杀绝，难道说那里面一个无辜的人都没有吗？可话到嘴边，我却说不出口，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仇恨会蒙蔽双眼，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我也自顾自的叹口气。
“我明白了。那第二个问题，那天为什么不杀我？”
我此言一出，这个大块头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仿佛在思索什么。“哦，你就是那天那个穿着粉衣的丫头啊，穿你们你们女人的花衣服不好吗？非要穿你这身军装，要是当时你穿这身，当时我早两斧头把你劈了。”
“这么说，你还挺怜香惜玉的嘛。”我好奇的问道。
“这倒没有，我只是不太想滥杀无辜，而且，你还让我想起个人。”
“想起个谁？”我故作追问。
“和你没关系！”男人应声回答。
“花娘吗？”
男人一听到我说起花娘，眉头已经皱成川字型了，直勾勾的打量着我。
“难道你会读心术？”男人一脸敌意的怒视着。
“读心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叫大山，对吧？我从两个人的口中听说过你，一个是你底下喽喽，一个便是长乐坊的花魁——花娘。”
男人佯装不知情，假笑道:“我一个土匪，哪里认识什么花娘，我只知道村头的翠花。”
我起身说道:“哎呀，反正她不喜欢吃你送的芙蓉糕，全给她丢了呢。”
“为什么？”
“你问我啊？我看得出，她喜欢你，又讨厌你。”
“讨厌我？讨厌我什么？”
“这你得亲自问她咯。不过眼下你好像没有机会了。”
男人低下了头，仿佛在发呆一般。“什么都是我做的，和她无关，你们不要为难她。”男人似乎像是用恳求的口吻说道。
“我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你想在这里做多久的土匪头子？难道你想让花娘守在长乐坊等你一辈子吗？”我大声的质问道。
大山缓缓闭上眼，嘴里支支吾吾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其实我也不想，只是我大哥我不能对不起他。”
只要他肯主动和我说话，那一切都好办了嘛。“嗯哼，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呢，有些事当断则断，若是任由事情发展下去，你和他没有好下场。而且我看得出来，花娘想见见你，而且我也欠她一个人情。”
“你想做什么？”他抬起头来与我对视，那种如狼般的眼神，难免使人不寒而栗。
“你现在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不可能，我不会出卖大哥，若不是他，我和花娘早就死在那帮屠夫手中了。”
我点点头。“我很欣赏的义气，又欣赏你的忠诚。我觉得，我得帮你，为了你也为了给花娘一个交代。你与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本次讨伐，我们也只是想夺回粮草和饷银，那是我们前线将士赖以生存的物资。若是你们能把东西还来，并且解散这苍山寨，我们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这是你们最好的出路。”
大山抬起头来望着我，问到:“此话当真？这山上其实有很多都是我收留的走投无路之人，有的是被官府逼上绝路，有的是被地主抢了田地无家可归，有的则是在这山林里遇了难的可怜人，若非大哥下令，我们也未曾想过劫你们的粮草。他们也不该卷入到这场战争中。”
我不禁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奇怪的地方。“若无德，则虽体魄智力发达，适足助其为恶，我不认为你替他杀人卖命，就是在报恩，若是真要双方火并起来，恐怕他必死无疑，而你和那山寨的一众人也将受牵连。哎，你这空有杀人智却无识人心。这一夜你好好想想吧。想想你自己，好好想想花娘。”
见大山沉默不语，想必我的话他是听进去了，能不能想通就全看他自己了。我也悄然离去，出来时我拦住了王志，带着他去了大帐。
跟李子青说明了情况后，李子青也同意了我的想法。
“穆姑娘，此番辛苦你了，若是能成功劝降这苍山寨自然是最好，这样我们便兵不血刃的解决这一问题。”
“正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说的没错吧？”
李子青也认可般的点了点头。
“哦对了，李大哥，在此次对话中我发现了一个疑点，似乎这个苍山寨的头头知道我们运的是军饷和粮草。”
“你是说我们内部有叛徒？”李子青疑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想不是，毕竟他们是先于我们埋伏在那里，若要提前埋伏必先知晓我们的路径，时晓，与人马分配，这些消息根本来不及从我们内部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