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水落石出
“咳咳……”神秘黑影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伸出一只手，在林木三人紧张的注视下，将兜帽慢慢取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苍老，但红润得不太正常的脸。
“通判大人可能是有什么误会，老朽只是感觉这些尸体或许还有线索，特地过来再检查看看的。”宋仵作感受到自己的处境后，倒是不着急了，慢条斯理的说道。
“你这老匹夫，身怀武功，在洛阳县衙潜伏这么多年，凶手不是你是谁？还敢狡辩？”刘福兴怒喊道。
“呵呵，刘掌柜的，身怀武功就是凶手吗？那你怎的不说通判大人是凶手呢？”宋仵作轻笑道，眼神里还泛着一丝讥讽。
“你！”刘福兴眼见说不过他，就想一指杀了这老仵作。
“刘福兴！”欧阳明大声喊了一句，让头脑发热的刘福兴稍稍冷静了下来，站在宋年几步之外，冷冷的注视着他。
看刘福兴恢复正常，欧阳明倒是大方的收回了长剑，将其背在身后，笑着对宋年说道：“没关系，你听我慢慢道来。”
“通判大人请讲。”宋年坐在地上，也不着急，大概是刚刚林木那一脚，让他内腑严重受伤了，他也需要时间恢复。
“让我想想，第一次注意到你，应该是在福兴酒肆门口发现尸体那次。”欧阳明缓缓道来，“那天我是在半路上遇见你的，当时我还以为你是从县衙出来，往酒肆而去，现在回忆起来，你应该是刚处理完月娘不久，正准备回衙门。”
宋年只是安静的坐着，并不搭话，他刚刚就已经知道，欧阳明一定是有证据才会显得如此胸有成竹，自己不如多多调息，想想怎么才能逃离此处。
“第二次注意到你，却是在你给王甫良验尸之时，身上有一股西域绮罗清幽菊的香气，此物本来不是什么剧毒之物，可是前日，你在刘福兴那儿吃酒的时候，却传来一股淡淡的仙人草之味道。”看了眼刘福兴，欧阳明轻声问道，“我说的对吧，刘掌柜的。”
“没错，那日喝酒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仙人草明明是稀少的剧毒之物，传说在阴气浓郁之处容易引来邪祟，一般仵作都会尽量少碰，为何在你这衙门当了多年的仵作身上会有。”刘福兴答道。
“也亏得我多年之前听说过一个配方，绮罗清幽菊本身活血、化瘀、益气延年之宝药，但若和仙人草这等剧毒之物，再加上一些常见的药材磨碎溶解于水，让人喝下后，便可立刻让人闭气而亡。”欧阳明冷笑道，“一般人，最多最多只会认为死者是窒息，而这些尸体，经你这位仵作之手破坏，甚至连窒息的表象都看不出来，只得被人认作鬼怪撕咬所致。”
“这些都只是猜测，你没有证据。”宋年闭上眼睛，想将手伸进衣兜里。
“放下手！”刘福兴紧张得赶忙制止，深怕他又拿出什么有毒的粉末来。
“呵呵，掌柜的，莫慌，我就是拿个帕子擦擦汗罢了。”宋年却是未停下，慢慢从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帕子，然后在额头上轻轻擦拭了一下。
“另一个让我确认是你的证据，是王甫良留下的暗号。”欧阳明神色有些狡黠的说道。
“噢，你不会说是那个‘冫’字吧，这可和我没任何关系。”宋年笑着说道。
“不，那不是‘冫’，而是你的姓，”欧阳明一双犀利的眼神，直视宋年道，“一点一撇，那是‘宋’字的前两笔！”
“嘁，姓宋的又不止我一人，何况就算那是个宋字，也不一定是我啊。”宋年无所谓的说道。
“还敢狡辩！那夜我听见王甫良喊了一句‘是你’，说明一定是他认识的人，我们查过，正好你就是唯一一个姓宋的。”刘福兴怒喝道。
“随你怎么说吧，这只是你们认为的而已，而且也不一定是宋字，还有可能是姓安啊、容啊、宁啊。”宋年老神在在的回答道，他感觉刚刚那一脚受的伤快要恢复七成了。
“哈哈哈哈！”欧阳明闻言突然大笑。
“你笑什么？”宋年奇怪的看着他。
“我笑你已经自己承认是凶手了还不自知。”欧阳明将他手中长剑直指宋年，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怎知，王甫良留下的暗号是‘冫’？”
“我……”宋年有些语塞，自己当日其实看到了那两笔，但刘福兴来得太快，自己没来的及销毁就离开了。
“我可是从来没在我们三人之外提过这个暗号，那些官兵听到动静的时候也因为惧怕鬼怪谣言，都远远的看着，直到我赶到现场，仍无一人靠近，他们互相都可以作证。”欧阳明笑道，“你怎么也想不到吧，你为了掩盖行凶而创造的谣言，居然成了你是凶手的关键证据。”
“哼，都怪当时那王甫良看见我正在收集绮罗幽香菊，我只好把他给杀了。”宋年也不装了，眼神变得凶狠至极，一点也不像前些日子在人前那一副和善的样子。
“什么？皇城里怎么会有绮罗幽香菊？”欧阳明惊讶道。
“都是老夫自己种植的，按照师傅给的方法，不止绮罗幽香菊，还种了很多稀有草药。”说起这个，宋年还有些骄傲，“为了防止那些宵小的破坏，我还在那附近布置了许多陷阱。”
“陷阱是你布置的？”刘福兴也显得很惊讶。
“一讲起来就来气，也不知道被哪个小兔崽子传的，说是这皇城有前朝宝藏，弄得这皇城里经常不得安宁。”宋年咬牙切齿的说道，“要不是我聪明，索性把陷阱一路设置到含元殿，再放出了些线索，引导那些百花楼的小娘们去售卖，不然全都到我这药草园里来霍霍了。”
“什么！那含元殿的线索！”刘福兴只感觉气血上涌，就要上前一指将宋年了结了。
他没想到自己和兄弟居然被这老头骗的这么惨，什么前朝宝藏，什么仙书下部，都他妈是镜花水月，到头来，什么都没有了，兄弟也因此而毙命！
欧阳明见刘福兴一个快五十岁的男人，眼泪都要飚出来了，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世人总是会被快速获得功名利禄的捷径所吸引，却不知这背后暗藏多少危机。
“那你杀人是为了什么？”欧阳明不解的问道。
他虽然找到了凶手，知道了杀人方式，但却一直不知其动机如何。
一不求财，二不劫色，完全没有利益冲突，也没有任何联系的几人，为何会被这宋年杀害呢？
如今凶犯在前，正好想问个明白。
“我猜，是为了练功吧。”沉默了许久的林木突然说道。
“练功？”欧阳明更加迷惑了，这世上有什么功法和杀人有关系吗？
“哈哈哈哈哈，小伙子，没想到居然是最年轻的你猜出了我的目的，前途无量啊。”宋年猖狂的笑道，然后居然用赞许的眼光看了看林木。
“我曾经从一位前辈那听说过一门很恶毒的功法，”林木眯着眼睛，看着宋年，说道，“这功法不知其名，姑且叫做以形补形之法吧，需要将其他人的脑、目、心、肝、脾、肺、肾、男女私密之处分别以特制的药酒浸泡七七四十九日以上，然后按先后顺序食之。”
“呕……”一旁的刘福兴已经在干呕了，可那宋年却好像很是激动，顺着林木的话，继续介绍道，“吃完之后，脑清目明，五脏六腑皆可得到强化，上了年纪的人可以恢复少年之活力，年轻的人可以永葆青春，习武之人不说实力进入武榜，直接从不入流进入一流巅峰都不成问题！这就是师傅传下来的仙法啊！哈哈哈哈哈！”
“你师傅，是不是鬼医？”林木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宋年惊讶道，他没想到这少年竟一语道破了他的来历。
“鬼医？难道是天机阁医榜第二的那位鬼医？”欧阳明和刘福兴也十分惊讶。
“什么医榜第二，单论医术，我师傅就是天下第一！”宋年恼怒的喊道，然后将手上那帕子一甩，又是一阵烟尘散发出来，让本就阴暗的义庄内，更是看不见任何东西。
林木赶紧捂住口鼻，却忽然心中一凛，只感觉一阵掌风从身前传来。
“五毒追心掌！”林木认出这一招，赶忙将身子往边上一侧，却也让那宋年顺势而出。
“别让他跑了！”欧阳明和刘福兴也冲出来，急道。
林木不需要二人提醒，刚刚躲过那一掌之后，立刻使出神行缥缈步，迅速的拦在了宋年的前面。欧阳明和刘福兴也一左一右跟了上来，将他包围在里面。
“这空荡之处，只要不给你使毒的机会，你毫无办法的。束手就擒吧，宋年！”欧阳明喊道。
“使毒的机会？”宋年疑惑道，然后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你连已经中毒了都不知道，还想让我束手就擒？哈哈哈哈！真是笑话！”
“什么？”欧阳明大惊失色，赶忙运起内功来，却发现气息已经开始出现凝滞之感，“什么时候？怎么中的毒？”
“哼，身为鬼医的弟子，要是能让你们知道这些，我不如直接去死好了。”宋年不屑的说道。
“应该是他从将手帕从衣兜里拿出来的时候，用的是无色无味的玄阳抑气粉吧？”林木冷不丁的说道。
“你！”宋年一惊，脸色通红，没想到自己刚说完，不到片刻就被打脸了，“不对，你没中毒？”
“得云苓子前辈之幸，这种小毒，根本奈何不了在下。”林木面不改色心不跳，居然还拱手示意。
“小毒！？你说这是小毒！？”宋年只感觉一股无名怒火涌出，却突然想起云苓子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神色陡然一变，不可置信的大喊道，“你说的是医仙云苓子？”
“正是。”林木拔出身后一直未出鞘的天一长剑，朝着鬼医弟子宋年平静的说道，“接剑！”
“哼，就算没中毒又如何，你一个一流都未入的小子，老夫不用毒也能杀了你！”宋年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再次扑向林木，使出那招五毒追心掌。
眼见那凌厉的掌风袭来，林木虽然不惧，可在知道对方是鬼医弟子后，还是谨慎的闪避开来，毕竟他还不像云苓子那般，天下的任何剧毒几乎都不怕。
“林木，我们来帮你！”欧阳明和刘福兴强行运气，朝宋年夹击过来，只见那剑指交错，却被宋年轻松的格挡住。
“哈，就算接近一流巅峰的实力又如何，中了我的毒，也就是个二流水平，更别说这个只有一流末尾的废物了！”宋年狰狞的笑道，反手又是一掌，击退了林木的攻势，“可惜没给老夫时间，不然等我神功大成，也要去看看那武榜是否有我一席之地，哈哈哈哈！”
“不过也好，今日将你们三人杀了，补齐我那剩下的心、肺、肾三处，两月之后，我便去挑战陆家庄！先拿那武榜第十开刀！哈哈哈哈哈哈！”
眼见这宋年越发癫狂，而剧毒在欧阳明二人的身上慢慢生效，林木心知不能再拖了。
眼睛一闭，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双眼再次睁开之时，林木的脑海中只剩下环境、自己、敌人、和进攻的路线。
纵横捭阖剑法使出，宋年一时竟招架不住，只能闪躲腾挪。
看着那剑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宋年才发现这少年的实际实力，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二流水平。
“唰！”正在此时，趁着林木出剑的空隙，宋年将他好不容易准备好的毒粉朝前一撒，刚要得意，却发现毒粉飘散之处已无人影。
林木在宋年缩手之时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躲开这毒粉，对神行缥缈步已经融会贯通的他，几乎毫无难度。
“什么！”宋年发现失手的那一瞬愣了一下，心中顿时警铃大作，那把老骨头居然一个下腰躲过了从侧面飞身刺来的林木。
“你这该死的娃娃，老夫先把这两个废物给杀了，再来解决你不迟！”狼狈的样子，让宋年感到恼羞成怒，竟是要趁着玄阳抑气粉功效发作，欧阳明和刘福兴被迫瘫倒在地之时，将二人击杀。
“你真是冥顽不灵！”林木大喊了一句，全力冲过去，想将突然偷袭欧阳明的宋年给挡下来。
“小心！”却没想到，在地上的欧阳明用他全部力量大喊了一声，不是对林木的，而是对刘福兴。
“该死！”林木怒道。
原来这宋年第一招只是幌子，真正的杀招却是对着刘福兴去的。
看着林木这次绝对赶不过来了，宋年狞笑着说道：“刘掌柜的，死去吧！”
双掌齐出，呼啸的掌风看得出这宋年使出了全力，务求一击必杀。
刘福兴绝望而惊恐的看着宋年，下意识的扭过头去，闭上双眼，用手臂挡在自己的前面。
“唰……”
过了片刻，浑身发抖的刘福兴发现自己竟然没死，只是手臂上像溅满了粘稠的血液。
“啊！！！！”一阵杀猪般的叫声传来，刘福兴这才发现，那宋年的双手不知何时已被斩断，而在他旁边，站着一位头戴斗笠，黑色围纱的黑衣人，手中还持着一把银色短剑，在月光的照耀下，依稀还能看见几条银色小蛇反射着阴冷的光芒。
“你……你……你是！”刘福兴看着来人，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远处的林木和欧阳明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怎么这荒郊野岭的除了自己这几位和躺在那边不省人事的捕快们，还有其他人在？
那黑衣人没有理会刘福兴几人，只是转身盯着上山来的道路，好像在等待什么东西。
“来了！”黑衣人的声音很低沉，感觉饱经沧桑。
只见另一道剑光从山下直直的刺了过来，那黑衣人也举剑相迎，然后只听得“叮！”的一声，来人和黑衣人一起被内力震退了三步。
“白翮？”林木惊讶道，最后来的这人，居然是那‘白大侠’。
“咦，小哥你在这干什么？”白翮有些诧异，这才发现这人迹鲜至的山头上怎么这么多人，转念一想，感觉事有蹊跷，于是摆出一副凶狠的脸色，说道“不对，你是不是想跟我抢功劳来着！”
“我，呃……抢什么功劳？”林木有些莫名其妙。
“哼！上次你来竹林我就感到奇怪了，原来是来此捡漏来了！”白翮更加生气了，朝着林木怒道，“我好不容易追上这洛阳悬案的杀人凶手，这次一定要让大家再称我一次大侠！！看剑！”
说着，又提剑上前，打算将那黑衣人拿下。
“等等！”那黑衣人一手作势格挡，但言语之间却是在解释，另一手还指向双臂已断的宋年，说道，“这人才是那几案的凶手，你弄清楚。”
“还想骗我！”白翮怒道。
“他说的是真的，白大侠！”欧阳明终于反应过来，开口道。
“什么？”白翮见有其他人作证，终是停下手来，问道，“我见你眼熟，你是谁？如何证明他不是凶手！”
“在下开封府通判，欧阳明。”欧阳明先是被林木搀扶着站起，拱了拱手，然后说道，“刚刚在下与林木兄弟、刘福兴掌柜已经将这凶犯的话套了出来，他自己也已对其供认不讳。”
“难道我真的弄错了？”白翮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他倒是记起来欧阳明的名字，以他的名声，白翮还是能够相信的。
“也不全是，”可这时候，欧阳明却是眼含精光的看向那位黑衣人，笑着说道，“毕竟，洛水浮桥边那几位官兵的性命，可是栽在这位手上的。”
“你说是吗？莫念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