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侠白翮
“呵，依我看，你这酒肆才是最有问题的，还是先把你抓起来再说吧。”
听得欧阳明这句话，刘福兴神色大变，连礼数都顾不上了，大吼道：“欧阳明！你说话不算话！”
“我和你这嫌疑犯有什么说话不算话的。”欧阳明白眼一翻，又啃起了苹果来。
“你！”刘福兴被欧阳明噎这一句，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欧阳通判，你就别吓刘掌柜了。”林木有些无奈的说道，心里想着，这欧阳明怎么一点也不正经，感觉和陆夭夭是一个路子的，不对，陆夭夭可没欧阳明聪明。
“嘁，我说的不对吗？”欧阳明将手上剩的一个苹果核扔掉，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说道，“如果，让我发现你是这起案件凶手的证据，我一定立刻把你抓起来扔进锦绣阁的水牢里，交给陛下处置！”
说完，一股强大的气势从欧阳明身上散发出来，刘福兴这才发现，就算下午没有林木干扰，他也伤不了欧阳明。
“这气势……可不是刚入一流的武者能有的。”林木心想，怎么哪儿都能碰到一流高手，说好的二三流武者多如牛马，一流高手很少见呢？
“不，不会的，我真不是凶手，”刘福兴擦了擦汗，见欧阳明把气势收了回去，有些紧张的说道，“我，我只是单纯的想找到宝藏而已……如果通判大人想要，我把我得到的信息全都告诉你！”
“我对宝藏不感兴趣，我只想赶紧抓到凶手，还洛阳城一个安宁。”欧阳明背过身去，认真的说道。
“是是是，我一定帮着大人一起，寻找线索。”刘福兴甚至有点谄媚的回答道。
“今日到此为止，你明日继续经营酒肆，有特别的发现，让门口戒严的守卫通知我。”欧阳明挥了挥手，离开了这房间。
林木见状，也一同离开了，只剩下刘福兴，像是劫后余生一般，靠在床上，一动不动。
……
“林木，你是那林惊风大将军一脉的吧？”
从后门离开福兴酒肆，林木正想着接下来怎么办，走在前面的欧阳明突然回头问道。
林木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不知道。”
“哼，真的不知道吗？”欧阳明冷哼了一声，随即转过身去，背对着林木说道，“不过，你的事暂时不急，待我破了这洛阳凶案再说，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欧阳明便快步离开了这里。
林木倒是没想到，作为太子身边的大红人，遇到他这锦绣阁通缉犯，为何一不报官，二不捉拿。至少不会是因为武艺比林木差，哪怕林木真实实力其实已经到了一流，他也不觉得会自己会是欧阳明的对手。
“算了，他不捉我，难道我还送上去给他捉吗？”林木心想着，一会儿还是去那林府看看吧。
……
林木回忆着刚刚从刘福兴那儿套来的地址，在黑夜下的洛阳城内穿梭。
不得不说，林木这神行缥缈步使得是越发纯熟了，飞檐走壁的同时隐匿身形那是完全不在话下，直到他进入那林府，戒严中的官兵们愣是没有发现一点风吹草动。
“这不是之前来过的那个府邸吗？”林木踏入林府，才发现原来自己曾经离线索这么近，这座府邸就是之前遇到那个老叫花子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经历数十载风雨，本应杂草丛生的林府，与呈现在林木眼中的景象完全不一样。
虽然现在是半夜，可依着那明亮的月光，明显可以看出来这林府是经常有人打理的，古亭楼宇林立，不远处的池塘还飘来几许淡淡的荷香，围墙上的雕刻依旧精美如初，一点也没有斑驳之象。
“奇怪，听刘福兴所言，这林府因为那宝藏谣言，应该经常被人光顾才对，为何会显得如此井然有序，像是有人常住在此。”
林木感觉不太对劲，行走于院落之间，动作也逐渐变得谨慎，万一在这林府内，像皇城一样被人布置了陷阱就麻烦了。
前院、侧院、厢房、书阁、伙房、湖心亭、马厩，不知摸索了多久，直到林木来到这院子后山上，他都没有发现任何与林家相关的线索，甚至连一个林字都没看到。
“这里真的是林府？刘福兴不会骗我吧。”林木坐在后山上一个石墩上，身后的竹林被夜风拂过，吹得沙沙作响，似乎在嘲笑他的天真。
林木看着不远处月光下的院落，有些恼怒，好不容易发现身世的线索，到了这林府，却什么也没找到。
“小哥将这宅子逛遍了，有发现什么吗？”
突然，一个充满磁性的低沉男声从林木耳边响起，他整个人汗毛竖起，下意识的将未出鞘的天一长剑向后抡去，然后使出神行缥缈步，跑出三四米远。
“谁！”林木低吼道，瞪大了眼睛，想在朦胧的黑夜里看清楚是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他身后。
只见来人还保持着左手抬起防御的动作，宽大的袖子正好将面容全部遮住。
“别紧张，”依旧是充满磁性的声音，那人慢慢将手放下，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友善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月光的照耀下甚至反射出一点银光来，“在下白翮，乃是一代大侠，呵呵。”
“？？？”林木只感觉头皮发麻，先不说那奇怪的发音方式，真的有人会自称一代大侠的吗？
“呃，这位，嗯……白翮白大侠？”看着那人鼓励的目光，林木咽了一口口水，艰难的说道，“你……有什么事吗？”
白翮歪着头，做出疑惑的样子，说道：“不是你到我住的地方来了吗？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你住在林府？”林木闻言脱口而出，问道。
“林府？什么林府？”白翮不知道林木在说什么，自顾自的回答道，“我一代大侠，当然有自己的住处，喏。”
看着白翮手指的方向，却是那竹林深处，仔细一瞧，还隐约露出一些烛光出来。
林木有些头大，这人难道和林府无关？
“你一直住在这里吗？”林木不死心的问道。
“倒也不是，前日听说洛阳有坏人出没，在下作为大侠，世间但有不平事，便有侠客解烦忧。”白翮大笑一声，说道，“倒是住在这竹林深处，还真有一种大侠隐于世间的感觉呢，哈哈哈！”
林木听着那不知道算不算诗句的话，心里一阵汗颜，这“大侠”也太特别了，他是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大侠，这山下院子里平常有人来吗？”
“噢，你说那座院子啊？在下刚在此地住下的时候，还是有人来的，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那人了。”白翮很是随意的答道，然后慢慢仰起头来，望向远方，目光深邃而悠远。
林木顺着白翮看的方向，什么也没有看到，再一看他的身形，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心里不知怎的冒出一个想法，可能他觉得这个造型比较好看？
不敢再叨扰这位神秘的大侠，林木静悄悄的离开了。
林府，在林木和白翮不知道的角落里，一双阴暗的眼睛正望向伫立在后山远眺的白翮。
“哼，这个疯子真是坏我大事。”
……
次日临近午时，好好的休息了半日的林木又悄悄的摸进了福兴客栈，正好遇见欧阳明在和刘福兴谈论着什么。
“昨夜我已派人去皇城内搜寻了，可按你说的位置，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宝藏。”欧阳明平静的说道。
“不可能啊？”刘福兴惊讶道，他本以为将宝藏地点告诉了欧阳明，第二天就会在欧阳明手里见到那本仙书呢。
“如果你没有骗我，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欧阳明伸出了手指，“第一，你得到的信息是假的；第二，宝藏已经被人取走了。”
“这……”刘福兴懵了，下意识的说道，“百花楼的信息不可能是假的，那就只有可能宝藏已经被取走了？”
“嗯。”欧阳明抬头，看向了二楼的林木，朝他招了招手。
刘福兴一脸颓废的靠坐在椅背上，喃喃的说：“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他没想到心心念念了这么久的前朝宝藏，仙府传书，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还搭上了兄弟的一条性命！
“你来了，昨夜去林府了吧？”欧阳明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水，向林木问道。
“嗯。”林木坐了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什么也没发现？”欧阳明似乎对林木了如指掌。
林木也没有深究，只是再次回答了一个“嗯”字。
“果然如我所料，”欧阳明轻笑了一声，“以锦绣阁的手段，想抹除一个院子里的某种痕迹，是很简单的。”
林木不满的看着欧阳明，眼神里透露的意思，大概是为何不在昨日就告诉他。
没有理会林木，欧阳明对刘福兴说：“同样的道理，如果锦绣阁的人，想在临死前留下点什么痕迹，应该也不难，对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正在难过的刘福兴还以为欧阳明因为宝藏没找到，恼羞成怒的要对他发难，警惕的往后缩了缩身子。
“我说，你这锦绣阁的护卫为何变得如此胆小，像只惊弓之鸟一样，一点风吹草动就紧张成这样？”欧阳明有些生气，若是在襄阳，看到这种锦绣阁成员，他一定建议太子将其废除。
“你！”刘福兴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羞愤还是恼怒，或者二者都有。
“昨夜，让那些卫兵去搜寻宝藏之时，我特地再去王捕头死去的地点看了一眼，发现他的尸体边有一个特别的痕迹。”欧阳明也不再故弄玄虚，将他看见的东西说了出来。
“什么痕迹？”林木和刘福兴异口同声的问道。
“有点像‘冫’，冰字的前两笔。”欧阳明说着，双手揉了揉太阳穴。
林木这才发现，欧阳明脸色不太好，像是整晚都没睡觉，青筋都蹦出来了。
“‘冫’？”刘福兴挠了挠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的说道，“那是……凶手的名字！？”
他突然想到了当夜在王甫良死前好像是喊过一句“是你？”。
“你明白了？”欧阳明郑重的对刘福兴说道，“所以，这凶手一定是王甫良认识的人，那也有可能是你刘福兴认识的人！”
“什么？！”刘福兴一怔，然后激动的说道，“对对对，那你还不赶紧把名字里带‘冫’的都给抓起来！？”
说完，却看到欧阳明面色不善的盯着他，刘福兴讪讪道：“呃，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一切都听通判大人的……”
“哼。”欧阳明倒是没有计较，只是冷若寒霜的说了句，“我昨夜通宵查看洛阳甲库和户籍，直到刚刚来你这酒肆之前，暂未发现任何一个名字内带有‘冫’字的嫌疑人，他们或是不在洛阳，或是有确凿的人证物证证明他们的清白。”
“这……”刘福兴这会儿却不知道说啥好了。
“我看，通判大人的意思是，你在江湖上有没有认识什么人，与王捕头相熟，或有仇隙，然后名字里又有‘冫’字的。”林木实在忍不住了，对刘福兴说道。
欧阳明看了眼林木，眉头舒展开来，这刘福兴怕是连留下记号的王甫良都不如。
这刘福兴真是丢了十大门派锦绣阁的脸，当初南楚太子将他们废除还真是对的，要是都让这等蠢人在锦绣阁身居高位，南楚早就被北魏啃食殆尽了。
“与他相熟的……或是有仇隙的……”刘福兴想了想，答道，“我认识的好像没有这号人物啊。”
“这就麻烦了，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欧阳明轻轻叹了口气，但似乎没有多少挫败感，眼神里却是越来越兴奋，大声笑道，“不过，这样才有意思啊，哈哈哈！”
得，这又是一个疯子，林木想到白翮，开口问道：“你们认识一个叫白翮的吗？”
“白翮？你说的是那个……白大侠？”刘福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欧阳明也看了过来，他不知道林木突然提起这个人干什么，这人在锦绣阁的档案里可是标明了危险二字的。
“是的，就是他，你知道？”林木看向刘福兴，问道。
“当然知道，那位白大侠很出名的，”刘福兴嘴里说着出名，却是没有什么尊敬的感觉，“这位大侠，最早出现在青州北海，因为帮助村子抵挡住了周边的盗匪，而被村民们称作大侠。
后来便以大侠之名，在青、徐、豫三地行走，遇见他认为的不平之事，就要参和进来。”
“那不是挺好的吗？”林木疑惑道，为何刘福兴显得那样不屑，连欧阳明都有些意味难明的样子。
“你要是知道他做的事情，就不会这么说了。”欧阳明回答道。
“他做了什么事，你们好像都很反感？”林木问。
“举个例子吧，去年年关前，就在开封不远处，两农户的牛不知为何斗在一起，一死一伤，两主人为此大吵大闹。
那白大侠正好路过，一剑刺死了那头伤了的牛，对他们说，这下公平了，然后扬长而去。”刘福兴说完还翻了个白眼。
“这样也行？”林木目瞪口呆。
“还有呢，两月前，徐州下邳城有一大户人家嫁女时被抢婚了，两家人费了好大劲才将二人追回，却没想到这两人原是青梅竹马，早就两情相悦。
后来在众人协调下，抢婚那个男的同意赔偿男方一定的财物，男方那边也算大度，也都没再争论了。
结果你猜那白大侠做了什么？”
刘福兴讥笑道，“他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也不知从哪儿出现的，上去两剑就给这青梅竹马刺死了，然后留下一句，‘这对奸夫淫妇不可饶恕，小子，可得好好谢谢我帮你报仇！’，然后就走了。”
“这不是草菅人命吗！”林木怒道，这可不是死了牛那么简单，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也不能全怪他吧，他来之前，那对新人的父母可是扬言要杀了抢婚的那男的性命的。”刘福兴摇了摇头，“谁叫他来晚了呢？”
“哼，圣人说的没错。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欧阳明也补充了一句。
“就这样他还敢自称大侠？”林木有些愤怒的说道，今日看见那白翮，也不像是这样草菅人命的人啊？
“总会有获利者给他这个面子，喊他一声大侠的，而且他也不是完全没做好事，时不时帮忙官兵除除盗匪，帮忙外面的村子抵御一下野兽之类的。”刘福兴叹了口气，“再加上这人的脑子……嗯，有些奇怪，总是说着‘当大侠就是会有些人不理解，但是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类的话。”
欧阳明站了起来，眯起眼睛望着酒肆外面还在戒严的士兵，和路上稀少的行人，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说道：“有些人啊，在这蜜罐里呆的久了，就只能听见好话，一点对不好听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呵，什么忠言逆耳、良药苦口，都不如几句谄媚的话好用。”
林木和刘福兴对视一眼，感觉欧阳明话里有话，但不知如何回复，也只得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