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皇室密辛
深夜，洛阳城内依旧在戒严状态，街道上除了守卫的官兵再无其他闲杂人等，火把也时刻燃着，防止有些苍蝇趁着黑夜混水摸鱼。
福兴酒肆内，官兵们基本上都已经撤走，只留下四人分别看守着正门和后门。
“老李，你有感觉到什么东西吗？”一个年轻的官兵四处张望着，然后向旁边的老官兵问道。
“别瞎说话，城里已经很诡异了。”姓李的老官兵也打了个寒颤，他刚刚也好像看到一个黑影从空中飞过，但他看了看远处刚走过去的巡逻兵，还是强自镇定的说，“好好守着门口，别让人进去就行了。”
这一老一少并不知道，在他们对话之时，已经有人潜入进去了。
“什么狗屁太子红人，老子这招灯下黑，看他到何处去抓我，嘁。”
酒肆内，一道很小的唠叨声传出，赫然便是那去而复返的刘福兴掌柜。只见刘福兴熟练的抄起下午放在桌上的那壶茶水，就往嘴里倒。
“噗。”吐了口茶叶沫子，刘福兴嘟囔道，“这狗日的欧阳明，害老子一晚上没喝上水，回来还只能喝口冷茶，他娘的。”
说着，又见他悄悄走到后院一间小屋子，摸了进去。不一会儿，拎着一个小包袱就出来了，然后寻到那间天字客房，推门进去，将包袱放于枕边，匕首握于手心，躺下就想睡着了。
刚闭上眼睛，刘福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就想翻身起床，可没想到一把冷冰冰的长剑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之处。
“啪！啪！啪！啪！”屋内忽然响起一阵掌声，只见一人从容的点燃桌上的烛火，走到刘福兴跟前，笑着说道，“刘掌柜好兴致啊，不知这间天字号客房一晚上要多少银钱啊？”
“你……你们？”刘福兴虽然一动也不敢动，但眼神里却透露出藏不住的惊恐。
欧阳明和这小子怎么会在这屋内的！
“是不是很好奇，我们怎么知道你要回来？”欧阳明笑着说，还一边示意林木可以放松一点，别把剑尖靠那么近，万一把他逼急了自杀怎么办。
“你们不是……”刘福兴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们不是早就离开了吗？”欧阳明直接道出了他想问的话，并不屑的回答着，“亏你曾经还是锦绣阁的，难道不知道盯梢需要正面确认吗！”
“我看到的欧阳明是你找人假扮的！”刘福兴懊悔的喊道，正如欧阳明所说，多年的安逸生活已经让他忘记了锦绣阁内的一些行为准则。
“哼。”欧阳明冷哼一声，然后对林木说，“把他那个包袱拿过来吧。”
刘福兴只感觉林木对他诡异的笑了一下，然后就想把他枕边的包袱拿走，心里一急，朝林木说道：“你知道你们犯的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
林木似乎一愣，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有些疑惑的看着刘福兴。
“那就是没有第一时间将敌人缴械！”只见刘福兴抄起手边的匕首就甩向林木，然后另一只手想去扳动床边的一根控制杆。
“喀拉！”
“喀拉！喀拉！”
“什么？为什么！”刘福兴这会儿是真的感受到了恐惧，整个人都在发抖。
“呵，你是说那个机关吗？”欧阳明拿起了林木递过来的那把匕首，仔细观看着，很随意的解释着，“早就被林木发现了，然后稍稍改动了一下。”
“而且，你难道到现在还没发现，你的真气运不了了吗？”欧阳明朝着刘福兴狡黠一笑。
刘福兴这才想到，以他一流的实力，怎么全力甩出的匕首连声响都没听到就被林木拿到了手里，一运气才发现，经脉出现一种凝滞、阻塞的感觉。
“所以啊，你就安心的交代吧，把所有事情都给我说出来，别再反抗了，”欧阳明俯下身子，在刘福兴耳边轻声说道，“不然下一次，剑就不会只停留在你的咽喉处了。”
……
被林木提溜起来的刘福兴背靠着墙壁，坐在床铺上，望着屋内的天花板，缓缓的道出了他所知的一切。
“先从二十五年前说起吧，”刘福兴说道，眼神似乎有些怀念，“总有些人说，锦绣阁的修炼是很苦的，可对我们兄妹四人来说，那就是仙境。”
“说说你们兄妹四人吧。”欧阳明坐在一把镶玉的椅子上，手里举着个苹果，对刘福兴说道。
刘福兴看了一眼欧阳明，对他打断自己的行为很不满意。他好像已经适应了自己的现状，稍微放松了一些。
“我是他们的大哥，但只是因为年龄最长，所以排行第一；武艺最高的却是老二莫念笙，他和四妹李橙是恋人；老三就是王甫良，也就是刚死的那个王捕头，”说到这，刘福兴叹了口气，“老三他从二十多年前起，就是我们之中心思最少的，每到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都身先士卒，我却知道，他只是想让老二和四妹少受点伤。只可惜……”
“那你四妹李橙呢？是个怎样的人？”欧阳明好奇的问，本来还在闭目养神的林木，也睁开眼睛看了过来。
刘福兴开始有些沉默，但还是开口道：“四妹……她的身世是个谜，甚至于我都不觉得李橙是她的本名。”
欧阳明和林木相视一眼，听见刘福兴继续说道：“四妹从来没有向我们说过她的身世，哪怕是在她爱着的莫念笙面前，也从未提起过。
但我们都不介意，也无意打探她的过去，因为在当年锦绣阁艰苦的修炼过程中，她是我们唯一的那束光。有小橘在的每一天，我们都感觉不到劳累，只觉得很快乐。”
刘福兴抬头看向欧阳明和林木，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也爱小橘，老三也是，只是我们都知道，在小橘的眼里，只有莫念笙一个人。”
说到这儿，刘福兴的表情变得狰狞，嗓音变得有些低沉：“可这个畜生，直到小橘死的时候，都不见他回来救她！”
欧阳明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微冷静些，然后说道：“说说吧，当年发生了什么？”
刘福兴大口的深呼吸后，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事情要从我们从太子，哦不，当今陛下手上接到那个任务开始。
二十五年前，正值南楚与北魏在黄河决战之时，两国在暗地里交手了无数次，而当时的副阁主不知从何渠道，居然将暗门某位指挥使刚刚诞生的幼子和幼女掳来了。”
“什嘛？”欧阳明惊讶道，还有这种事情，是该说这位锦绣阁副阁主武功高强呢，还是该说暗门那边的守备太过松散了？
“据说，当时两国已交战数年，能派上去的兵力都派上去了，北魏人口本就不比南楚，可战之人都派往前线了，后方守备可能有些空虚。”刘福兴算是解答了欧阳明的疑惑，然后继续说道，“当时，正是我们四人在洛阳北部几十里远的孟津接应副阁主，然后接受了一个任务，要将婴儿送至正在洛阳督军的太子殿下处。”
“陛下要那两个婴儿何用？”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木问道。
“殿下需要用来作为与北魏谈判的筹码。”刘福兴回答道。
“就算是暗门指挥使的子嗣，也无法作为两国交战的筹码吧？”欧阳明有些怀疑的问道。
“不错，指挥使一职，在暗门只是第三级，不说在他之上的门主、副门主，与他同级的都还有各大护法在。”刘福兴却是感叹道，“可谁知道，咱们锦绣阁的那位副阁主，不知从何处打听到，那位暗门的指挥使，姓杨。”
“姓杨？”欧阳明先是一愣，稍加思考了一下，忽然大声喊道，“难不成是那个杨？”
“就是你想的那个。”刘福兴看着欧阳明震惊的样子，回想起当年他们四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一模一样。
“喂喂，什么这个杨那个杨的？”林木疑惑的问道。
正在此时，忽然有人破门而入，吓了林木等人一跳。
“你们几个！哪里来的！”原来是刚刚守在门口的几名官兵，待看见烛火边的欧阳明转过头来时，愣了一愣，然后就见那老李讪讪道，“呃……不知欧阳通判在此，小的们打扰了……快走，快走，没见大人们有要事要谈吗……”
不等欧阳明吩咐，几人如一阵风消失了，顺手还把门给帮忙关上了。
屋内几人一时之间有些沉默。
“你们刚才说的，是哪个杨？”还是林木开口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你应该知道前朝皇室姓赵吧？”欧阳明问道。
“南楚项羽与北魏元秋以黄河为界，瓜分赵宋江山，这我还是知道的。”林木点了点头。
“先不说你前面那句话是否正确，你可知，前宋最后一任皇帝赵煜，他的皇后姓什么？”林木没听到欧阳明前一句的意味不明，只见欧阳明没等他回答，就继续说道，“姓杨！是前宋的最后一任皇后！”
“啊？”林木有些惊讶，然后略一思考，就问道：“那照这么说，那两个婴儿，还是前朝皇家子嗣？”
“是啊。”刘福兴小声说道，“当年副阁主将那两个婴儿交付给我们，因伤势过重，死在了回洛阳的路上，也是在那时候，接受了他临终安排的任务。”
“所以后来出了岔子？”欧阳明摇了摇头，问道，“我可没听说过当年有用婴儿要挟北魏的事情。”
“哎……”刘福兴叹了口气，似是回忆的望着窗外，说道，“是小橘。她虽是锦绣阁中人，每日经历着无情的训练，杀戮日复一日，却仍旧怀着一颗善良的心。”
欧阳明和林木这会儿都安静的听着刘福兴慢慢诉说着。
当年的李橙，也就是小橘，认为两个未经世事的婴儿，不该成为战争的筹码，想将这婴儿送回北魏。几位哥哥劝说不动，最终还是莫念笙担心小橘的安危，主动的承诺帮她送过去。然后，莫念笙一去不复返，其他几位也因为这次重要的任务失败，直接被锦绣阁废除修为，踢了出去。小橘自觉无颜面对几位哥哥，投河自尽，只剩刘福兴和王甫良在洛阳呆着。
“莫念笙当年要替小橘去北魏，她还满心不愿，最后哥几个劝了好久才把她劝下来。”刘福兴说着，仰靠在墙壁上，看着有些落寞。
“莫念笙呢？你们再也没见过他了嘛？”林木问道。
“哼，提起他就有脾气。本以为他是因为送那婴儿出了事故，没想到前些日子我在洛阳看见他了，还活的好好的，真的如王甫良所说，狗娘养的，亏他走后小橘还那么想念他。”刘福兴坐直了身体，手臂挥舞着骂道。
“前些日子？具体什么时候？”欧阳明突然问道。
“嗯，应该是十几天前。”刘福兴想了想，感觉不太对劲，“你不会是觉得他是洛阳城那个杀人凶手吧？”
“为何不可？你在十几天前见到他，说明他这些日子有可能一直在城内，而且按你所述，他可能是从北魏回来，说不好成了北魏的细作也说不定呢？”欧阳明又不知从哪掏出一个苹果，优哉游哉地坐回了桌子旁。
“不可能，虽然我现在对他恨之入骨，但那家伙怎么也不可能给北魏当狗。当年要不是小橘，他连锦绣阁都待不下去。他那种人，对打打杀杀根本没兴趣。”刘福兴大声说道，“而且，如果是莫念笙，应该是用剑掌类的功夫杀人，你看那些人的死状，就不可能是他。”
“是吗？”欧阳明对刘福兴笑了笑，啃了一口苹果，继续说道，“行了，不谈他了，咱们来说说你那个前朝宝藏的故事吧。”
“宝藏……这……”刘福兴看样子有些犹豫。
“怎么，还想着等我放了你，然后去把宝藏取了？”
看着欧阳明眼神里的嘲讽，刘福兴知道自己瞒着也没用了，索性放开了说道：“其实，世人以为那宝藏是金银财宝，但据我所知，那可能是仙书……”
“仙书？”欧阳明疑惑道，“你是说，本朝太祖项羽的那本仙书？”
“不，不是那本。”刘福兴不知为何有些兴奋，说道，“本朝太祖获得的应该是仙书上部，皇城那本，是下部！”
“不可能！”欧阳明突然‘嗖’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刘福兴说道，“仙书怎么可能有下半部！若是有，太祖他怎么会不派人来这洛阳皇城一寻？”
“呵，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我从百花楼的月娘那儿得知，当年本就有两人得到了仙书，一是太祖项羽，二是当时的前朝大将军，林惊风！”
“林惊风？”
“什么？”
林木一惊，前朝大将军，姓林？
“林惊风是谁？为何我之前从未听过其人？”欧阳明疑惑道。
“那是因为南楚开国之时，林家就被太祖禁止谈论，一切与林家相关的书籍纸张通通收缴烧毁了。”刘福兴说，“就这些，也是我一次偶然的机会，在锦绣阁禁地翻到的记录才知道的。”
“不可能啊，南楚开国至今这才五十多年，说不定还有当年经历过的这些的人呢，悠悠众口怎么堵上？”欧阳明明显不太相信。
“这我就不太了解了，太祖办这事的时候，我还是个娃娃呢。”刘福兴没解释太多。
林家……林惊风……前朝大将军……仙书……
林木隐约明白了自己和父母被追杀的原因，现在唯一要确认的事情是，他林木到底是不是林惊风的族人。
“等等，我好像听说洛阳有一处宅子，被南北两朝的武林人士翻了个底朝天，那不会是林府吧？”欧阳明突然想起了什么传言。
“嘁……”刘福兴闻言嗤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就是林府。只不过，那些来寻宝藏的武者大多是听到什么坊间传闻，或是被知晓密辛的长辈指派，只知有宝藏藏于这座府邸内，却并不知道这府邸主人是谁，宝藏又是什么……”
“然后那些所谓的长辈们，因为想独享这宝藏，并没有告知那些后辈，所以到现在为止，林家的事情也没从江湖上传开？”欧阳明接着刘福兴的话说道。
“就是这样。”刘福兴点了点头。
林木在一旁默不作声，他心里只想着，一定要找到这座府邸在哪儿，说不定可以发现自己身世的线索。
“欧阳通判，我有个猜测，不知当讲不当讲。”刘福兴忽然说道。
“说。”欧阳明托着腮，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顺嘴接了一句。
“我感觉，这个在洛阳杀人如麻的凶手，会不会也是冲着这宝藏来的。”刘福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说？”欧阳明看了他一眼，问道。
“因为，这些天死去的那些人，其实都身怀武功啊。”刘福兴小声说道。
“哦？”欧阳明低下头来，想了想，然后又抬起头，用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刘福兴，说道，“你怎么知道的？”
“呃……”刘福兴却好像突然有些后悔，说道，“我说出来还请通判大人不要将我列入凶犯嫌疑啊。”
“说吧，别支支吾吾的，只要你没犯事，我必然不会随意处置你。”欧阳明开始不耐烦了。
刘福兴想了想，这欧阳明以往的名声来看，确实也不是滥杀无辜的人，于是开口道：“那些死者，除了最先在浮桥边的死掉那几个士兵，其他人都来过我的酒肆。”
“呵，依我看，你这酒肆才是最有问题的，还是先把你抓起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