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埋骨之地
两人四目相对，对峙了片刻。
林九天苦笑一声，因为他思绪有些凌乱，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向魏平安证明自己的身份，而魏平安的性格又太过刚烈，稍有不慎，便会适得其反。
“你为何发笑？”倒是魏平安先开口打破了僵局，十几年的压抑，他早就犹如惊弓之鸟。
林九天哑然，“我只是……只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竖子！无论你耍何花招，我决计不会信你半个字。”魏平安有些决绝。
“魏叔，南武王亲卫之一的徐猛你应当认识吧？”林九天循序渐进，“想必你也知道他当年并没有死在武王之乱中，而是被王爷委以重任，执行其它任务去了，你想不想知道他最后成功了没？”
魏平安久久无言，只是他那坚硬的内心已然被撼动，双目死死盯着林九天。
林九天继续说道，“我还是实话告诉你吧，王爷当年那双儿女并未被斩首，而是被人掉包换出，如今还活得好好的。”
魏平安不为所动，任林九天说得天花乱坠，他自岿然不动。
林九天有些犯难，这魏平安显然什么都不信，即便他立马搬出侯府世子的身份，想必也无济于事，蓦然间，他突然灵光一现。
他父亲林中雷，虽是宗师境高手，但想来平时应该还是以林氏枪法在战场之上杀敌，作为林中雷的亲卫，应该会很熟悉这套枪法，他缓缓入定，脑中回想着这套枪法的一招一式。
片刻之后，他缓缓起身，调动罡气，在石头之上凿刻出一把石枪，将石枪轻轻抓起，口中喝道，“林氏惊雷枪，第一式，枪出如龙上云霄。”
他凭借着先天入微之境，将林氏惊雷枪的身法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在魏平安的眼中，此刻的他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一招一式，都将他的思绪带回到了那些曾经与侯爷并肩作战，浴血奋战的日子中。
“第二式，黄龙点杆任我行。”
“第三式，灵猫捉鼠人间戏。”
“第四式，泰山压顶欲断魂。”
“第五式，苍龙摆尾同风起。”
“第六式，刺闯惊鸿避无门。”
“第七式，百鸟朝凤惊天阙。”
“第八式，亢龙有悔死无生。”
就在魏平安以为他要收枪之时，林九天大喝一声，“最后一式，第九式，青龙献果，马回魂。”
林九天打完最后一式，便立即收功杵在原地，他似有所悟，像是摸到了宗师的门槛。
魏平安呆立原地，早已是血泪两行，口中不停呢喃道，“第九式，你居然会第九式，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可林九天早就陷入空明，丝毫不被外界所干扰。
魏平安看着眼前这个身穿藤甲，站在冽冽寒风中的少年，竟然隐隐有几分侯爷当年的影子，他再也坐不住了，便想着凑近一些，他要看清楚，这人到底是不是他心中所想之人。
可是他双脚颤抖不止，根本不听使唤，挪了半天，也才堪堪走了几步。
林九天陡然睁开双眼，一股不同于以往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哈哈哈，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便是宗师境么？”林九天极为舒畅，因为他突破了人人梦寐以求的宗师之境。
魏平安再傻，也知道眼前之人顿悟了，而这种气息，他只在林中雷身上感受过，只是他根本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这位青涩的少年，已然到达如此境界。
“你……你难道跨入了宗师之境？”他忍不住问道。
“哈哈哈，魏叔，这还得多谢你，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想到使这套枪法，若不使这套枪法，我又如何能踏入宗师之境，这陆家，也是时候收些利息了。”
魏平安哑然，但他此刻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你是如何知道这惊雷枪的最后一式的？”
林九天解释道，“世人皆知林氏惊雷枪，但却只知道前八式，我爹也从来未对外使过这第九式，你既是他亲卫，想来生活中应该看到过他炼此枪法，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你真的知道。”
“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你爹是谁？”魏平安双目死死盯着他。
“额，魏叔，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我爹，林中雷，我，林九天！”
“魏平安得到确切回应，眼中尽是惊疑之色，”你说你是侯爷之子？”
“不错，如假包换！”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魏平安有些疯癫。
“诶诶诶，魏叔，你先别激动啊，不就是先天断脉嘛，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魏平安仍旧激动异常，“林氏满门早就死于长林匪乱，你休要诓骗于我。”
“我说魏叔，咱爷俩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不然你说说看，我为何要诓骗于你？你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无非就是当年的一个目击者罢了。”
魏平安张口欲言，可是也不得不认同林九天所说。
林九天循序渐进道，“若是幕后黑手，是不是直接就将你杀之后快了，他们根本不需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而是希望你永远开不了口，你无非就是不相信我的身份而已，但是谎言终究会不攻自破，他日你见到徐猛，或是我祖父，你就会明白我并未欺瞒于你。”
“你说什么老侯爷还活着？”
林九天双手一摊，“不错，活得好好的。”
魏平安好像也接受了这一事实，渐渐变得平静下来，“我就知道，这天道绝不会如此不公，苍天有眼啊……让我替侯爷好好看看你……”
林九天受不了如此煽情，“魏叔，要不您先收着些，改日见了徐猛再叙旧不迟，对了，忘跟你说了，这些年你的一双儿女，可全都是徐猛暗中照看的，你现在可是既当爷爷又当外公的人了，不如把感动留着，到时候分给他们一些。”
魏平安自知他有些失态，当即便跪了下来，“侯爷，夫人，你们看到了吗？世子还活着啊！好好活着呐！”
林九天满脑门子黑线，这魏平安根本就是两个极端啊，不禁轻声自嘲了一句，“哎，我这该死的温柔。”
魏平安扭捏了半天，其实这也怪不着他，任谁苟且偷生十几年，对一切都失去希望的时候，突然有人跳出来跟他说，都是黄粱一梦，他也定然会有些癫狂之举。
等他彻底平静下来之后，林九天才开口问道，“魏叔，实不相瞒，此次是受人所托来寻你的，但这个中缘由说来话长，我找你就一个目的。”
魏平安此刻已经选择了彻底相信，也就不再迟疑，“世子请讲，凡我所知，绝不隐瞒半分。”
林九天恢复正色，“就一个事，当年那几万南武军埋骨何地？”
魏平安指着脚下之地，再指了指域外之南，“此去三千里，皆是埋骨地……”
“嘭~”
林九天手中的石枪应声而碎，“可是死于禁军之手？”
魏平安点点头，“还有几大宗师，他们穷追不舍，根本不肯放过一人。”
林九天深吸一口气，“你与我讲讲当时的情况吧。”
“当时侯爷不知何故，一身功力大不如前，但还是凭着一己之力，将王爷带到了此处，可却叫不开这阴山县的大门，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我等爬到了这阴山之上，没想到还是没能幸免，遭到了四大宗师的围攻，命陨于此，我在乱斗之中不幸跌落山崖，有幸挂在了几丈之下的树梢之上，由于当时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我侥幸逃脱一命。”
林九天有些迟疑，因为怕不是他想要的结果，“那……那他们？”
“世子是想问王爷和侯爷是否被那几人带走么？”
林九天点点头。
魏平安一脸悲痛道，“当时我神智不清，只隐隐听到那些人在争论什么，紧接着便昏过去了，等我再次醒来，爬到这山巅之时，王爷和侯爷的头颅早就被他们摘了去，只留下了两具残破不堪的尸身……”
“嘭！”
林九天一掌将一旁的石头击了个粉碎，“你可识得那几人？”
魏平安摇摇头，“昏睡之前我只隐隐听到有人提到了古兄，但我不知是否听错，因为确实有古姓宗师世家。”
林九天满眼阴翳之色，“听没听错，到时候打上门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吗？此间事了，不妨先去找陆家收些利息，若是他们没了宗师坐镇，我看他们还能蹦跶到什么时候，到时候自会有人替我收拾他们。”
魏平安立马跪下哀求道，“世子，万万不可冲动啊！”
林九天赶紧一把将他扶了起来，“魏叔，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动不动就搞下跪这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又不是那种一意孤行之人，战事一结束，你便辞去军籍，我会重新给你安排事做，到时候你与徐猛一明一暗，想来也不会出什么纰漏，只是你暂时还不能与家人团聚，需得委屈你一阵了，我也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按捺不住，我也不会手下留情，你可愿意？”
魏平安痛哭流涕，“但凭世子吩咐，魏喜无所不从。”
林九天想了想，觉得有些自私，补充道，“如果你想颐养天年我也不反对，毕竟你已经遭了够多的难了，若你不愿意替我做事，我一样会帮你换个身份，让你和家人团聚，但当年之事，便再与你无关。”
魏平安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开口道，“世子，你以为我不想吗？这些年我一闭上眼，南武军数万冤魂便在我耳边嗡嗡作响，一条命罢了，早该去陪弟兄们了，只望世子不嫌弃我这个废人，让我再杀几个仇人，祭奠我死去的弟兄们。”
“既如此，那便说定了，还有你这腿，我会想办法替你治好，还有一事，我想去拜拜我爹和王爷。”林九天稍稍有些落寞。
魏平安一言不发，缓缓起身走在前头，林九天紧随其后，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阴山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