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退兵
十日后，大军集结完毕，八万军士，严阵以待，萧伯常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对此，格木奇仿佛早有所料一般，将大营后撤十里。
萧伯常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终日惶惶不安，除了让大军保持警惕之外，没有任何动作。
林九天隐隐猜测，这格木奇必然留有后手，因为这格木奇不仅算准了南境大军集结的时间，甚至连人数都与之相差无几，他必然知晓就算是倾尽整个南州之力，也敌不过他七万铁蹄。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声东击西，既能不费一兵一卒就拖住阴山关的大军，又能掏空其它郡县的兵力。
林九天有些怀疑他的判断是不是出错了，武朝这些年虽不尚武，但若是真惹急了武文皇，胡匪还当真没有一战之力，他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何意？
而格木奇并非那种冲动之人，根本不会冒这么大的险去得罪一头沉睡的巨龙，而且胡人建国才区区几年，虽然迟早都会有一战，但此时发动战争显然不是明智之举，那他到底意欲何为？
林九天有些想不通，便干脆不想了，只管整日跟着大军操练，直到其它郡县被袭的战报传来。
萧伯常一开始大吃一惊，以为是着了格木奇声东击西的道，但看到战报之上的伤亡，他又皱起了眉头，这伙胡匪根本不像前些年那样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遭到袭击的几个郡县根本没什么伤亡，胡匪基本上是进去逛了一圈，又溜走了。
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派出使者，想去胡营探探虚实，没想到根本没能进胡营的门，他记得吹胡子瞪眼，便在军中扬言，谁要是能入了胡人大帐，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连刘二壮这个莽夫都想去试试。
林九天心知肚明，这格木奇怕是玩上瘾了，从军报伤亡来看，他压根就没想着打仗，既不打仗，也不和谈，而是一直在拖时间，那么便仅剩下一种可能，托兰巴图即将归天。
看来这格木奇虽然有眼界，但却并未受到托兰巴图的青睐，只好找个借口领兵而出，只待托兰巴图归天那日，再回去夺权，若是能从武朝拿点东西回去，那就会有更多人会倾向于他。
想通了这些关节，林九天便开始不停祈祷那托兰巴图快些殡天，倒不是受不了这份从军的苦楚，而是三五日才能洗一次澡，他眼中的世界开始变得如同他身体一样黏。
三日后，格木奇主动派人立于城下，拿出退兵的协议和条款，他的要求并不高，十万两白银和十万石粮草即可马上退兵，就这个要求，但凡是武朝的任何一个将领都可能直接同意。
若是林九天指挥这场战役，他一个子都不会给，因为格木奇此时必然忙着回去夺权，能拿到武朝的赔偿无非就是锦上添花，拿不到他也会用铁血手段力压草原各部，成为域外草原之上真正的霸主。
林九天是真不想让他活着离开，因为搞不好以后就是他要面对这号人物，可若是不放他回去，草原动乱之下，受苦的还是武朝边境的黎民，到时候那些胡匪可就不像现在这么好说话了，让格木奇成为掌权者，起码能保证武朝南境短时间之内的安宁。
就在他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萧伯常完全是一头雾水，就连圣旨都还没下来，他劳民伤财准备了这么多，这战事就结束了？
而且格木奇只给了三日的思考时间，萧伯常也完全会错了意，认为先前格木奇的一系列动作都是在为此做准备，现在是给他下最后通牒，至于为什么只要这么一点东西，他完全是乐见其成。
因为如果只是花这点钱，他都用不着上报朝廷，直接报损就可以将此事完美掩盖过去，而他也会因此一战成名，不费一兵一卒便吓退胡匪，说不得以后还能有踏入皇都的机会。
林九天暗暗发笑，没想到打了次不明不白的仗，对垒的双方竟然都成了受益人，格木奇可以拿着补偿协议更快的整合草原各个部落，萧伯常也可以拿着不费一兵一卒的战绩得到圣勉。
而当这种离奇而又合理的事发生的时候，往往也预示着有人被骗了，林九天开始替萧伯常默哀，若是他萧总兵以后知晓这是格木奇做的局之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萧伯常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只是私下与格木奇达成口头协议，此次的钱财和物资纯属他个人赠予，不签署任何协议，不得向武朝军民透露半点有关于补偿的消息，他甚至为他的举措洋洋得意，因为就算格木奇将此事公诸于众，他也可以完全不承认有这回事，没证据就是最好的掩饰。
格木奇则觉得只要能将武朝的东西拿到手，就能震慑那帮部落首领，有没有签署协议根本不重要。
林九天得知此事以后，不禁感叹了一句，“哎，可怜的汤姆萧，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等到胡人退兵之后，圣旨也姗姗来迟，其中明确提到让他与南州府尹一起，务必守好南境之安宁，不得失半寸山河。
旨意所指，正中萧伯常下怀，此刻他再也不必为圣意一事揪心，确定胡匪是真的退走之后，下令全军狂欢三日。
这可把林九天给坑了一道，原本他觉得既然是打仗，怎么也得动动刀枪，他也好假死脱身，如今啥也没干，集结了几万人，只搞了个阴山两月游，他一时竟没有脱身的方法，无奈之下，只好求助魏平安。
“魏叔，你说在这军营之中，有什么能够死得真实一些的方法？”
魏平安满脸狐疑，“世子活得好好的，为何会有此想法？”
林九天有些怀疑魏平安的觉悟，“可我现在是林三啊，林三不死，我怎么做回世子呢？”
魏平安恍然大悟，“世子放心，此事便交由我来。”
“你有什么办法？”
“最近我们正好稀缺人手，而马倌与长林郡郡尉乃是老相识，他必定会最先求助于他，想来大多数从军之人肯定是不乐意当马夫的，毕竟饷钱少之又少，吃食待遇也极差，而你到时便可以申请加入。”
“然后呢？”
“这还不简单？这么多马匹，碰到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新兵，难免会受惊，马匹受惊之后，那行为就不是我等所能控制得了的。”
林九天听完，不禁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刘二壮便招呼众人，“如今马夫有些稀缺，不知你们何人愿意去帮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
林九天怯生生问道，“我可不可以去？”
刘二壮仿佛早有预料一般，闷声点了点头，“去吧去吧，总比以后丢了命强，知道马场在哪个位置吧？”
林九天木讷地点了点头，刘二壮二话不说，拉着他便往外走，“带上自己的军籍，直接去马场就成，小子，虽然没当几天你的老大，但是你可别忘了，你也是长林郡的兵。”
“记住了，老大！”
“滚滚滚！”
事情朝着林九天与魏平安合计的方向发展，没有一丝意外，只是当他的死讯传出之时，刘二壮还伤心了整整一天，亲手将他埋在了阴山脚下。
他现在都还记得刘二壮说的话，“臭小子，原以为你去喂了马，以后便能远离战场，不曾想却是我害了你，时也命也，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以后每逢清明，我都会给烧点东西过去，你在九泉之下，一路走好！”
实话实说，林九天听完这些话还真有些感动，这刘二壮不过区区十夫长，却真的将他当作兄弟了，看来以后若是有机会，得提携提携他了。
大军回拔之时，也是林九天出土之日。
感受着阴山脚下的细雨绵绵，他自言自语道，“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宗师陆家，把脑袋洗干净，等着我来收利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