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老虎的诅咒
“……我想，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把我的身体情况简单说明一下吧。”
武启明虽然似乎妥协了，但他躲开了汪洋的视线。狐狸紧紧瞪着他，他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这其实……说是身体问题也行。但这不是那种你想象中的身体问题，更像是……异能相关的诅咒吧。”
汪洋耐心地听着。
虽然老虎说得支支吾吾的，但狐狸的直觉告诉他，他没说谎。
“这种类似异能诅咒的东西，就是让我晕倒而已——如果我一个人精神比较放松，或者感受到周围环境没有威胁，我就比较容易受影响。所以我想，它是不会影响任务的。”
“诅咒吗……”
汪洋对异能的世界完全不了解，需要花很大的努力才能理解武启明话语的涵义。
“你的意思是，你受到了诅咒，它让你容易无缘无故地晕倒。”狐狸总结出自己的理解。
“如果你要那么说的话，也没错。”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诅咒，能说得再详细一些吗？”汪洋进一步追问，“它背后是怎样的原理、是以怎样的规律发作的？”
“它背后的原理我也不清楚。”武启明摇摇头，“我以前的一个——不，好几个——师傅都曾检查过我的这个毛病，但到最后还是让它就这么存在着了。”
“可是，难道作为一个异控局的调查员，这对你不会是个天大的不利因素吗？万一你在潜入黑帮老窝的时候突然犯病，那不就完了吗。”
“不会发生那种情况的。我也说过，这个毛病只会在我精神放松的时候发生，只要稍微紧绷一点都不会发生状况。”
“真的吗？”狐狸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退一步来说，就算我晕倒了，我也会很快醒来的。”武启明说，“其实我在晕倒的时候，能感知到周围的气息。只要有兽靠近我，我会立刻恢复清醒状态。”
“这么方便的设定吗……”狐狸吐槽。
汪洋知道，从逻辑上讲，在异控局身经百战的武启明应该能比自己这个外人更清楚他身体的状况。所以，虽然还是感到一丝不安，他还是接受了老虎的说法。
“行吧，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替你瞎操心了。我们这个警局可就你一个兽了解异能的世界，你可得保护好自己。”
“……”
武启明沉默了一段时间，说：
“以后有兴趣来异控局吗？”
“啊？”
这是想都没想到的展开。
“异能者在这个世界上本就不常见，刚好是异能者的警察更是少之又少。”武启明继续说，“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给异控局写份报告，说明这种情况，那样你大概率可以转到异控局里工作，相当于升职了哦。”
“可是这样的话……”
可是那样的话，自己就要离开这个养育自己的滨海镇……之类的话，汪洋虽然下意识地想说，但是又觉得太幼稚，没能说出口。
“不用着急决定也行，我只是听到你提到这个，突然想起来了而已。”武启明摇摇头。
汪洋的大学也是在城市里上的，这只狐狸对离开故乡其实并不十分抵触。不过现在也确实不是谈及职业转变的最佳时机，就跟个死亡flag似的。
不过，狐狸还是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他想了又想，才想到：
“等一下。”
“怎么了吗？”
听汪洋的话，武启明停下了脚步。
“你说你混到时，能够感受到周围的气息，只要有兽靠近你就可以恢复正常。”汪洋感觉有点困惑，“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明明一直晕着，直到医院里才醒过来啊。”
“哦，那是我在装晕。后来不是被李医生拆穿了吗？”老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啊？”
这是一条汪洋想都没想过的道路。李医生指出来后，他就知道老虎装晕了，但没想到他装晕了那么久。
“所以你从我在沙滩上碰到你开始，到我一路抱你到小诊所，你一直醒着？”汪洋问，“那时还下着雨呢，你为什么要装这么久啊？不嫌冷吗？”
“我……只是觉得尴尬，错过最开始开口的时机。后面也再也不好意思说自己是醒着的了……反正我都已经湿透了，你也抱着我，还挺暖和的。”
老虎越说越小声。
“……”
汪洋本来还觉得武启明是个很纯朴的老虎，但现在只觉得他很闷骚。
或许他的这句话是为了圆谎而撒出的谎言？汪洋考虑了这个可能性，发现意外地有可能。但他也不好追问，只好简单地总结道：
“好吧好吧，我就接受你的说法了，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最清楚。不管怎么样，记得悠着点。”
说完后，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还有，你装睡让我白抱你一路的账来时再算。”
武启明自知理亏，没有接话。
“所以，到底是什么病——或者说，到底是什么诅咒？为什么会昏过去呢？”
“我也不知道，师傅也没辙。普通的医生也找过，异能界的专家也找过，就是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
老虎越提及自己身体的状况，他就讲得越清晰。从武启明之前遮遮掩掩的态度看不出来，他似乎已经相当习惯谈论自己身体上的这个症状了。
把思维逆转过来，这可能正是他之前遮遮掩掩的原因——或许他和太多人谈论了自己身体的尴尬情况，所以感到疲惫了吧？
“异能的诅咒大多都很难准确地鉴定，也很难彻底根除。不过幸运的是，这些诅咒往往可以直接用意志力抵抗。”武启明说，“经过训练，我已经基本可以和它共存。现在的情况就是，只有特别分心时，我才会受影响昏倒。”
“哦，哦。”
不知不觉，他们又走回了警局。
“说起来，还没来得及问呢，你今天有什么收获吗？为什么到墓地了？”
“我是从案发现场一点点走过来的，为了分析尹莫云的逃跑路线……”武启明撇开头，“不过那里四通八达的，说不清楚他会跑到哪里，也没什么收获。”
狐狸点点头，表示理解。
“我这边在警局里倒是有点收获。今天林喆来了，你应该不认识，她是我的一个朋友，是兔子，在李医生的诊所工作。。”
“我认识，之前创南带我参观镇子的时候，给我介绍过她。”武启明说。
“这样啊。总之，她之前来了警局，带来了个有点意思的证词。她说……”
狐狸把兔子的证词给武启明转述了过去，武启明一边听一边点头，说：
“这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证词，如果它不那么模糊的话，可能能成为突破僵局的重要线索——当然，前提是这不是说谎或误会。”
如果要汪洋来说，这个回应倒也挺模糊的，有点像是打太极。狐狸没把自己的感想说出来。
到了晚上，警局基本已经过了开门的时间。他们就这么睡下了。
同一时间，一个阴暗的角落。
“……都被通缉了，居然还敢呆在滨海镇——你还真是艺高人胆大。”
黄色的蝾螈靠在窗边，望着远方的天空。他有时会有一种幻觉，觉得天空只是海洋的映射——这当然只是幻觉，实际的情况正好相反。
“比不上你。”尹莫云简短地反驳，“呐，这里真的安全吗？你该不是想要卖了我吧？”
“你知道，我无法背叛面具的诺言。”
“你还是这么油嘴滑舌。”这个矮小的蝙蝠叹了口气。
一时间，他们没有说话。尹莫云沉默了下去，低头用筷子扒拉饭盒里的饭——毕竟蝾螈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让藏身在此处的兽能够吃点东西，不要挨饿。
这只蝾螈抬头看着天，等着尹莫云吃完饭。饭里的内容是泷褚源亲手做的，听说特地照顾了这只蝙蝠的胃口，让这个被通缉的人也能吃得好一点。
不过尹莫云似乎并没有特别享受这顿饭，这在蝾螈眼里也是无可奈何的。
在大部分唤龙会成员的眼里，这只蝙蝠虽然可靠，但也可怕，似乎从来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似乎就连相处快十年的泷褚源与泷有昇也不太清楚尹莫云的情感表现。
天黑了，夜空中没有月亮——月亮还在地球的另一侧，照亮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大陆。
不知不觉间，蝾螈开始回忆自己跌宕起伏的命运。
直到现在，他也坚信，唤龙会的目标，具有神圣的意义，能够带领世人走向幸福。如果成功，就不会再有人经历和他一样的苦难。因此，即使与社会为敌、做出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因为坚信自己的行为是正确的，他也不会感到痛苦。
唤龙会的大多数兽，也都怀抱着和这只蝾螈一样的想法。不过，蝾螈能感受到尹莫云和他们不一样。
“我吃完了。”
蝙蝠静静地把空的餐盒递给他。
“那我走了。”
“等一下。”
蝾螈回头，只看见蝙蝠靠在墙角。
“你没有带过来吗？之前说好的糖。”
“……啊，泷褚源阻止了这件事。他说糖的气味可能招来怀疑。”蝾螈叹了一口气，“真是不通情理，不是吗？我不知道你平常吃什么样的棒棒糖，不过我手上刚好有一个糖，给你一个，过过嘴瘾。”
蝾螈轻轻向蝙蝠的方向抛去一颗硬糖，但蝙蝠没有接。硬糖在木制的地板上弹了一下，滚到了角落。
看见蝙蝠一直冷着脸，没有把它捡起来的意思，蝾螈只好灰溜溜地自己把糖捡回来。
“唉，那个，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棒棒糖？我改天给你带一个。你可是唤龙会的大功臣，怎么能让你受到这种委屈。”
尽管蝾螈原本没打算讽刺，但想到“大功臣”是杀人的大功臣，他的话里还是不自觉地带上了讽刺的意味。
“他说不让你带，你就不要带。”蝙蝠冷冷地说。
“那好吧。”
话已至此，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蝾螈离开后，只剩下尹莫云一只兽呆在空荡荡的房间。这只蝙蝠静静地看着刚刚那颗硬糖滚落的位置，露出了扭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