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师子恭
“警察叔叔，大事、大事不好了，快跟我过来。”
一个狮子小朋友慌张地推开警局的大门，大吼道。汪洋先是被他的吼声震住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说：
“等等，到底怎么了？”
“我没说谎，我没说谎！”狮子着急地说。他似乎想要后退，退到警局外。
“冷静一下，我没有怀疑你。”狐狸一边站起来，一边说，“这真的是很重要的事吗？它十分紧急、十分危险吗？”
狮子稍微冷静了一点。
仔细看着这个狮子，汪洋想起来之前在哪里见过他。他之前曾和一个叫翟渡欣的海鸥一起还回武启明的挎包，是当时的三个小朋友之一。
“……不紧急，也不危险，但是很奇怪。”
“能不能说的明确一点。”汪洋哭笑不得。
“有个老虎叔叔倒在地上，倒在墓地边的地上。”这个狮子似乎在很用力地解释，但还是有些词不达意，“那是一个穿得很奇怪的叔叔，像是……绿油油的。”
倒在地上、穿着奇怪、绿油油，再加上最重要的特征：是个老虎。汪洋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某个人的形象。他长叹了一口气，说：
“我跟你去看一眼吧。”
于是，汪洋锁上警局的门，和这只未成年的狮子一起向墓园走去。
“……那个，我还记得你的脸——如果我没认错的话。”汪洋说。
“你认错了。”狮子有点紧张地说，“我什么都没干。”
汪洋察觉到，这个狮子似乎有点怕他。
“……我记得之前你来过警局啊，而且是拾金不昧，是好事啊。”
狮子愣了几秒。
“当时是不是还有一个戴眼镜的兔子，还有一个叫翟渡欣的海鸥小姑娘。”汪洋说，“还是说我真的认错了？”
“那应该确实是我……”
“对了，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呢。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师子恭。”这个狮子说。
汪洋再次看向这个似乎是叫作师子恭的小朋友。作为一个小学生，他的身高算是比较高的，大概能和初中生相比。
如果仅看体型，师子恭给人一种孔武有力的印象——或许这身肌肉的存在，就是狮子兽人的种族优势。但他怯懦的面容却让他显得有些软弱。
“说起来，我之前在学校的六年级教室见过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兔子。你们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吗？马上就要小升初了？”
师子恭走起来健步如飞，完全不输给一个成年人。可能是发育比较好，他虽然还带有稚气，但体格已经开始长开了，比于创南还要高一撮毛的高度。
“呜嗯，算是吧……”
师子恭支支吾吾的，没有作出像样的回答。汪洋也不明白，这种单纯的问题为什么会让他犹豫。他又问：
“这个时间，你一个兽在外面干什么？”
“我……”师子恭似乎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没干坏事。”
汪洋注意到，这个狮子小学生似乎对被怀疑特别敏感。他是干了什么坏事正藏在心里吗？还是以前被狠狠地冤枉过呢？他说：
“我不是在怀疑你，只是最近镇子确实有点不安全——即使是大人，也应该尽量避免独自外出。”
“可……我奶奶每天都会一个人去早市买菜，她也总是一个人出门。”
“买菜的话应该没关系吧，毕竟菜市场人多。啊，确实当心点比较好。”汪洋点点头，“不过我想说的是，你自己也要小心啊。一个人最好不要没事到处乱晃比较好，特别是去墓地那样人烟稀少的地方。”
师子恭犹豫了很久，最后憋出一句话：
“我不是没事到处乱晃。”
面对这个直接的反驳，汪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我是去看我爸妈。”停顿了一段时间，他补充道。
气氛稍微有些尴尬，又有些沉重。
汪洋本来想说“你爸妈也不希望你出事”，但考虑到自己都不知道师子恭爸妈是谁，他不想显得太自以为是，又把它吞了回去。
狐狸不清楚他口中的“爸妈”是死了被埋在墓地，还是只是在墓地工作。他决定谨慎一点，避开雷区，提及了其它的话题：
“说起来，其它的小朋友呢？”
“……我不知道。”
天被聊死了。
从师子恭的语气听来，他最近和他的朋友们相处的并不好。汪洋感觉自己刚从一个雷区走下来，就又踩到了另一个雷区，真是令狐心累。
其实，他本可以就这么停下来的。但他一方面对这个狮子产生了好奇，另一方面希望能多少帮助化解这个小学生的心结，所以他没有停在此处。
“说起来，你马上就要毕业了，初中打算去哪里？就在本地读吗？”汪洋唠道。
“……”
狮子没有回答。他思考了一段时间，才开口说：
“……不知道，可能我会退学去打工了吧。”
“啊？？？”
初中仍然属于义务教育的范畴，但不同于小学，从理论上确实已经可以退学了。
不过，滨海镇不属于特别落后的地方，镇子上也没什么初中生就可以干的工作，初中就辍学的情况并不常见。狐狸虽然不知道师子恭家的家庭情况，但不论从什么角度，小学毕业就进入社会不是很值当。
汪洋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师子恭又沉默了很久。
“那……也是。”
师子恭回答得很犹豫。
狐狸可以感受到这个狮子小朋友肩负了很多，但他也能感受到，他并不是不适应学校。如果自己的话语，能多少让他稍微在正路上多走一点……就好了。
汪洋自己，多少能感受到那种窘境。
他自己在小学快毕业的时候，父母都不在了，也是一地鸡毛。多亏有白敬泽老师的热心帮助，还有赵怀春夫妇的收留，以及镇子上其他人的帮助，才能好好地上了初高中。
他知道今时不同往日，早已以前那样镇民毫无私心互帮互助的时代。不过，他也多少希望师子恭能好好地把学上完。
这么想着，他又补充道：
“如果你是想补贴家用的话，你也可以去兼职打工，但没必要辍学。”
似乎是没料到这个建议，师子恭愣了一下。
汪洋又想起这个狮子说的，“去墓地看爸妈”的话，或许他的爸妈真的已经不在了。
那之后，就算是汪洋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们沉默着走了一路，直到墓地。
“啊，看！”师子恭说，“就跟我说的一样，那个老虎还躺着呢。”
他指的地方，是躺倒的武启明。
“谢谢你，我会把他带到附近的医院，你也赶紧回家吧。”
“唔……”
和外表相比，武启明意外地轻——这对汪洋来说不是意外，因为他在最初看见他的时候就抱过他。
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汪洋可没忘记带上老虎的挎包。
在摸着老虎身子的时候，汪洋感受到武启明普通而坚定的呼吸。狐狸不知道他是单纯地晕倒了，还是出了什么事，但如果是前者，他并不会感到奇怪。
包括最开始在沙滩上捡到老虎的那时，还有之前在空地上晕倒的时候，他已经晕倒过两次了。问及原因时，他总是含糊其辞，这让汪洋一直有些烦躁，只是白敬泽的事件让他把这些抛在了脑后而已。
考虑到这些，狐狸的温柔程度下降了很多。他把武启明像扛沙袋一样扛在自己肩上。
即使被粗暴地对待，老虎的身体依旧柔软而温暖。
还没走几步路，狐狸就听到了耳边传来的声音：
“……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吗？”
老虎突然说话了，汪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武启明摔到了地上。
“温柔一点行不行……”武启明已经彻底清醒了，他挣扎着起身，“我的包呢？”
“那个，你的包我拿上了，给你。”
汪洋也开始觉得自己的动作确实有点粗鲁。他不好意思地蹲下拉起老虎的手，感受到老虎肉垫的脉搏。
“怎么感觉握个手，就好像你在揩我的油似的。”武启明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哪里，没有的事。”
汪洋矢口否认。
武启明接过自己的包，狐虎四目相对。汪洋问：
“愿意解释一下你是什么情况吗？怎么之前倒了，现在又倒了？”
“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找到我的？”武启明避开狐狸的视线，“现在几点？我们是一起回警局，还是直接去吃晚饭？”
狐狸无法接受老虎的回答。
“……从你来滨海镇到现在，一共晕倒了三次。之前问你的时候，我让你把我给糊弄过去了，可今时不同往日。我是你的搭档，我们正在一起调查一件杀人案！这是个危险的任务，我有责任了解你的身体状况。”
汪洋喘了一口气，继续说。
“如果你的身体无法支撑，我也有必要劝你安心修养，让上面另外派人来——不然的话，如果我们在拘捕嫌犯的时候，你突然又晕倒了怎么办？”
汪洋把憋在心里的话都一口气吐了出来，把武启明都震住了。
“我想，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把我的身体情况简单说明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