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游荡的老虎
汪洋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见到这个面孔。不过仔细一想，之前武启明确实提到过，他在空地上见过杜莉洁。
当时，他们当然不知道她就是滨海小学的嫌疑老师之一，但后来在办公室认出时也认了出来。当汪洋见到这个面孔时，他立刻想到了武启明之前说的，于是他问：
“那个，你是来练吉他的吗？”
“你看我像是在练吉他的样子吗？”
杜莉洁摊开手。她确实两手空空，身上只斜挎了个小包。似乎是因为到了周末，她的穿着不太正式，只有一件冲锋衣和一件牛仔裤。
“那你……”
这片空地本来就不是汪武的，他们其实没有权利占着地方，所以他也不好强硬地询问。
想到这里，汪洋突然意识到，自己进入这片空地的行为，严格意义上算是非法侵入，只是因为从小这么做，习惯了而已。
“我也不是有什么目的才来的，只是每周都是这个时间过来，习惯了。不过刚刚发生那样的事，现在也没什么练习的心情。”
杜莉洁偏过头去，避开了目光。
“我去参加了白敬泽老师的葬礼，但没有跟着他的骨灰一起去海上。”杜莉洁说，“渔船载人量有限，受白敬泽有恩的学生、或者他曾经共事多年的同事比我这个和他有更深的渊源。”
这只孔雀说的很弯弯绕，狐狸只能勉强听懂她在说什么。
“我和白敬泽本来就没有存在熟络的关系。自我在案发后接受你们的审讯后，白敬泽的事件对我来说就已经结束了。”
老虎觉得这种看法有点不妥，但他也能理解这种想要尽早从“非日常”里脱身的心情。
“我明白你的意思。作为一个案件关系者，你已经尽了你应尽的义务。”武启明说，“但在嫌疑兽没有被抓获的情况下，事件从事实上还没有结束。如果您记起自己偶然看见通缉令上的面孔，一定要记得通知警方。”
“好的，我会的。”
杜莉洁站立了一段时间，抬头看着天，让狐虎都很尴尬。当这只孔雀离开后，适合训练异能的时间也已经结束了。
那之后，武启明在正式训练异能时，都会记得在四周布置几个法阵一样的东西，它们只要有人靠近它们围成的区域，就会变色，老虎也能感受得到，可以避免遭到突然袭击。
“要是有这么方便的东西的话，就往警局边上也放几个啊。”汪洋吐槽，“要是我们在晚上睡觉或者出来吃饭的时候被偷家了怎么办。”
“这个东西，在我离开或者睡着后就会变暗，失去效果。这个异能，平常其实没什么用，只有在这样视线被遮蔽的时候能刺探一下周围，稍微用点力就能被躲过去的。”武启明无奈地说。
“这是异能？我还以为和检测石一样是魔法道具。”
“这是异能，能画法阵的异能，不过法力很弱。这是我师傅拥有的异能。”提到师傅时，老虎露出怀念的表情，“不过他用得更熟练。”
“你还有个师傅？真好。我身边就没有这样的兽。”狐狸说。
“……我还以为，我可以算是你的师傅。”
“啊。”
仔细一想，好像武启明确实可以算成汪洋在异能训练上的师傅。不过老虎来了之后，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查案上，和汪洋的交谈也往往是在交流案情，师徒的感觉并不强烈。
想到这里，狐狸提议：
“等事件告一段落后，你会结束出差、回到贯京吗？那样的话，如果有机会，在你离开前，我们先一起去旅个游吧？”
“啊？为什么？”
“因为这样，我们才像师徒啊。”
“……不懂你。”老虎无奈地说，“不过行啊，有时间当然可以。”
因为搜查陷入了困境，武启明在不坐在警局里的时候，就会在滨海镇漫无目的地搜索。从小巷到酒厂，一点点的走访。
老虎也明白，这种随意的搜寻或许很难有所成效，但呆在警局里这件事让他感到很不安。他宁愿在外面走来走去，也不愿在这个搜寻犯人的黄金时间和狐狸一起坐在警局里。
那是周日，武启明又在徒劳无功地搜查。他在滨海镇唯一的钓场转了一圈，但一无所获。
那天钓场完全没有钓客。或许是漫天的乌云让大海更加汹涌，吓退了常来的客流。钓场附近的海岸都是防波堤和石墙，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冲刷。有一条很长的堤岸，延伸到海的方向。
一看到海，老虎就想起了接受海葬的白敬泽。这不是什么有价值的想法，所以他把它抛在了一边。
海浪拍打在混凝土的堤岸上，溅出浅浅的泡沫。海里看不到鱼。
武启明以前虽然去过海边，却没有在海边生活过，所以对大海还是感觉挺新奇的。
他在大海边站了一段时间，感受潮湿的海风吹过自己的脸颊。这头老虎能隐约感受到一股召唤，仿佛眼前灰色的云层后潜藏着一股神圣的力量。
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间，但武启明还是紧张了起来。他回头一看，钓场只有卖鱼饵、面包和曲奇的狐狸小贩（当然不是汪洋）。
那之后，老虎跟小贩交谈了一下。听他说，这片钓场平常即使天气不好也会有些人。现在之所以空荡荡的，可能是因为最近镇子有点动荡，大家不敢出门。
说到一半，这个小贩从柜台后面掏出一个辣椒水喷雾，笑着说：
“您别看咱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咱其实也怕得很。要是没有什么防身的东西，都不敢在这里摆摊了。”
听到这里，老虎再次燃起早日解决事件的决心。
临走前，武启明买了一包曲奇，照顾照顾老板的生意。曲奇好像是滨海镇镇的名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因为钓场在镇子的南边，走回北边会很远，而他和汪洋常去的庆阳餐馆就在北边，所以他去了另一家餐馆，就是之前和于创南去过的四居餐厅。
“和往常一样，一碗米饭，一份青菜沙拉。”老虎喊道。
四居餐厅的米饭都是用电饭煲蒸出来的，并不难吃，但也没有味道。武启明在餐厅附近调查的时候，曾经和服务员聊过这个问题。
这家餐厅的餐厅老板是一个叫朱莅波的豪猪兽人，一直待在厨房，武启明没有亲眼见过。服务员说到的流言，就和他有关。
听说，朱莅波是滨海镇本地人。他年轻的时候，曾经立志要开一家点心店，自己做点心师傅。他千里迢迢漂洋过海，海外留学研修厨艺，学的都是西点的做法。所以这家餐厅的菜品才这么偏门。
这只豪猪好像原本想要定居国外的，但不知道是国外呆不住，还是想家了，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滨海镇，也把国外的西点带回了大海的这边。
因为大海间阻拦航船通行的灰域，这个世界的大陆间极其隔离，飘洋过海并不是一个常见的事。
老虎没去过外国，只能凭空想象朱莅波在国外的经历。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前往海外，又是以什么理由回到这个偏僻的小镇，守在自己小小的餐馆中，这是他所不敢想象的。
这么一看，小小的滨海镇，居然也卧虎藏龙。
当然，这里的“虎”指的不是武启明。
鸡排沙拉配米饭，并不是世界上最常见的组合，但对武启明来说可以吃饱，而且味道不错。
这只老虎只感谢朱莅波的师傅还给他教了鸡排沙拉的做法，让他中午还能吃到一点肉。如果他的师傅在教他做意面的同时，还能教给他炒饭什么的就更好了。
吃完午饭，武启明在附近又游荡了一下——毕竟是周末，案件现在也陷入了停滞，他感觉没有必要每一步都有明确的目的。
就在这时，老虎想到，林嵩仪在白敬泽“性情大变”的证言里曾提到过滨海镇的墓地。那片墓地就在再往南边走一些的位置，可以顺路去看一眼。
于是，虽然没什么目的，武启明还是向墓地走去。
滨海镇的墓地在镇子的南边，和狐虎深入寻找梅花鹿兽人祝馨汶的森林在刚好相反的方向。
这条通往墓地的小路虽然也被茂密的森林包围，但地面的土路更加宽阔，乱杂的杂草让出了给轮胎经过的车辙。头顶的树冠并不茂盛，能看到被云层覆盖的天空。
一阵冷风吹过，老虎忽然感受到了阴冷的氛围。他紧一回头，什么也没看到。
“墓地吗。……”武启明喃喃自语，“……这里，会是一个适合我的地方吗？”
滨海镇的墓地没有大门，也没有守墓者，只有排成排的、无生命的墓碑。武启明到来时，这里没有人，只有依稀几个墓碑被供上了鲜花。
老虎想起来自己曾经的家人，禁不住在这番静谧中开始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