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对逝者的回忆
汪洋还沉浸在白家兄弟不幸童年的余韵里，但对武启明来说，这才终于到了正题。
白敬泽到底是怎样与唤龙会接触到的，白敬海到底以怎样的形式觉得这起案件他也有责任。武启明在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希望它们能带他揪出唤龙会的尾巴。
“离开故乡后，我一直四处流浪，寻找自己的……容身之所。”
白敬海目光上移，思绪沉浸在对过去的回忆里——不如说，他根本没从回忆里出来。
身为一名异能事件控制局的刑警，这只老虎见过的一直在流浪的兽，往往不是逃犯就是混混。这个白毛看起来知书达礼，但武启明还是决定对他留个心眼。
“我本来打算流浪一辈子的。不过，在滨海镇偶然撞见敬泽后，我突然改变了主意。他那时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让我想起了被父亲抛弃后的母亲。”
这段描述，和林嵩仪描述的情况吻合。
“身为他的兄弟，我不能弃他不顾，所以我在滨海镇定居了下来。”
他所说的，和汪武之前听到的情报也没什么两样。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振作起来、变成我们那天看到的白敬泽的？”武启明吹鼻子瞪眼，着急地催促白敬海说下去。
“我也不能确定。”白敬海遗憾地摇摇头。
“嗷——！”狐狸突然感觉尾巴中部一股疼痛，叫了起来，“哎呦，你干嘛。”
“……啊，对不起。”刚刚因为过于崩溃，无意之中捏了一下狐狸尾巴的老虎充满歉意地说道。
“……但我能知道个大概。”
白敬海没管狐虎的闹剧，自顾自地说道。
“不要大喘气啊。”武启明吐槽。
“人家就爱大喘气，关你啥事。倒是你，爪子从别人尾巴上离开啦。”
汪洋一边小声说，推开老虎不安分的爪子。等汪武安静下来，白敬海深吸一口气，继续说：
“其实，他为了这件事找过我……”
“啊？”
这是他们都没想到的回答。
“……为了让我加入邪教。”
“白老板，你是认真的吗！？”“您、您说什么！？”汪洋和武启明被震惊了，拍桌而起。
“武警官就算了，汪洋，你知道我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白敬海认真地看着狐狸，“是啊，我或许，不能记清具体的场面，但这件事，确确实实地发生过。”
确实，一般来说，这种事情就是从身边的人开始拉起的。既然考虑到白敬泽已经加入了唤龙会，那他会劝说白敬海一起加入的可能性并不小。
“那就麻烦您了。”武启明说，“这对这起案子——不，这对搜查很重要。”
“那是，差不多四年前吧……”白敬海娓娓道来。
似乎在四年前，白敬泽突然性情大变。根据白敬海的说法，他们也是在那个时间才开始存在真正意义上的接触。
“……你的意思是说，之前白老师虽然认出了你，但却和你缺乏深入的交流。”
“你们既没有兄弟相认，也没有畅聊过去，两个人就像曾经见过的陌生人一样各过各的。这有点不太寻常吧？”武启明总结道。
“确实不寻常。血浓于水，更何况，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双胞胎兄弟。从情理来说，应该有欣慰的重逢，才对……”白敬海提到这里的时候很冷静，“但我们当时就只是惊讶地打了个招呼，或许是三十年没见，感情都淡了吧。”
汪洋和武启明都没到三十岁，他们也没有亲身体验过，三十年不见到底会不会让感情变淡。因此，听见饱经沧桑的白敬海这么说，他们一时也无法反驳。
“我还记得，那一天，敬泽他，突然拉着他的儿子闯进书店……”
之后，他让他的儿子在学习桌学习。白诸光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孩，他不会吵，也不会闹，总是能一个人乖乖地坐着——特别是他的手上有故事书的时候。
那之后，白敬泽拉着白敬海走到地下室——那时，那里还没有被用作台球室。
“……他问我有没有听说过唤龙会，接着又问我，我对’神’怎么看。”
“’神’？”
和这个世界绝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汪洋不信神，但也多少能理解想要信神的心情。不过，从上下文来推断，白敬泽所说的“神”，似乎不只有宗教的涵义。
“没错。”白敬海停顿了一下，“他问我，想不想见到神龙。”
在脑海中温习过案件很多遍的汪洋，当然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他在说什么。
那个所谓的神龙，虽然被泷家称为神明，但也确确实实以物质的形态存在于这个世间。它到底是不是神并不重要——只要有人把它当作神明，就会产生相应的社会影响力。
“我不相信有神的存在，但白敬泽坚持说，任何兽只要亲眼见到，就能一眼分辨出神明。”
根据举报信里的信息，尹辉梦似乎认可神龙“神”的身份。虽然字里行间能看出一些怀疑，但这些怀疑也都没有成形。
武启明本来以为，这只是因为尹辉梦从小生活在泷家的掌控之下，已经被彻底洗脑了。可如果白敬泽真的这么说的话，事情或许并不简单。
“……麻烦了啊。”老虎揉着小腹，困扰地说。
“刚刚的话，有什么特别的吗？”狐狸凑在大猫耳边，“就我听来，那只是在迷信者身上常见的幻觉，但你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会明白的。”
武启明着急听白敬海继续说下去。他没有解释，拉着汪洋的裤子，强行把他拉着坐下，差点把狐狸裤子拉掉。
“总之，我出于好奇，也出于礼貌，同意了他的提议……”
砰——！
老虎拍桌而起，把白敬海也吓到了。
“……你真的亲眼见到了所谓的神龙吗？你真的见到神龙了吗！？”
这只白色的兽人被武启明的气势吓蒙了，忍不住把屁股往后挪。他头上冒了汗，僵硬地摇摇头，说：
“我、我没，我想说的是，我、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组织好混乱的语言。
“我、我见到了，见到了那所谓的’神龙’。虽然被称为神龙，但在我看来只是个蜥蜴小朋友而已。难道这是什么不应该的事吗？”
“你真的见到了！？你还记得它的长相吗？”武启明再次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桌子。
“长相记不清，但我真的见到了，在白敬泽的家里。”
第二次回答，白敬海冷静了很多，就算被武启明气势汹汹地用怀疑的眼神瞪视着，他也没有退缩。他们对视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武启明败下阵来。
“唉，可能是我大惊小怪了。龙的……确实闻所未闻。”老虎重新坐回椅子上，“以防万一，能让我看一下你的眼睛吗？”
“诶？”
白敬海惊讶地感叹，没有答应，但武启明并不是商量的语气。他从包里掏出一本书：
“《格林童话》？”汪洋诧异地说。
“啊，不好意思，拿错了。”
武启明把这本画着凑在一起的猫、狗、鸡、骡子的破旧童话书塞回包里，又掏出了一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
“之前去森林的时候，你不是说你没有其它的手电筒了吗？”
“这不是手电筒。”
草草回应汪洋后，武启明凑近退缩的白敬海，扒开他的眼皮。
“不要动，看着我。”
武启明打开手电上的开关，让白敬海的虹膜上染上浅浅的蓝光。他凑近对方的眼睛，仔细地看了许久，终于还是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没有异常，应该是我多虑了。白先生，你说你在白敬泽的家里看到了所谓的’神龙’然后呢？”
“……然后我和它说了几句话，最终还是拒绝加入唤龙会。”白敬海摇摇头，“之后就没发生什么了。”
白敬海的说法有点令人难以置信——如果唤龙会对所有知道内幕的兽都如此放任自由的话，那这个组织的秘密早就暴露了。
但他也没理由特地说这种谎，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和唤龙会狼狈为奸，这对他都没有好处。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当时为什么不向警察通报呢？”武启明还是不太相信。
“因为当时还没出事，我没觉得有什么可疑的。”白敬海下意识地偏开视线，汪洋看不出他是在后悔还是撒谎，“如果早知道，所谓’唤龙会’是这样性质恶劣的组织的话，我一定不会放任敬泽在里面沉沦的。”
看着这只白色的兽人悔恨地握紧拳头，汪洋实在不认为他在说谎。
“对了，我当时白敬泽的房子里，除了他和那个龙之外，还有一只绵羊兽人，好像是个年轻女性。她一直扶着所谓’神龙’的肩，从我刚进门时就戒备地盯着我。”
“你还记得她的长相吗？”这次是狐狸问。
“扁平的鼻子，幽怨的双目，全身有点凌乱的羊毛还有棕黑色的皮肤……这就是我能记下的全部了。”
按照他的说法，武启明详细地画下了那只绵羊的脸。
之后，他们又问了一些问题，但都没什么收获。不知不觉间，也问到了很晚，汪洋和白敬泽都哈欠连天。最终，他们道了个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