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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被抛弃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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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去李医生开的小药房,滨海镇只有唯一的医院、唯一的火葬场和唯一的墓地。法律要求必须将尸体焚化,所以医院对运送尸体已经十分熟练。当汪洋赶到医院时,他才知道,白敬泽的尸体已经在许医生检查完后被送去火葬场去了。

    于是,这只狐狸又赶向火葬场,才听到被害兽的骨灰被送去了政府那里。

    一般来说,滨海镇的自然死亡都是由政府接手处理,所以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才搞错了吧。汪洋这么想着,还是去政府走了一趟,觉得自己至少要知道骨灰在谁的手上,才能有脸面对白敬海。

    不管在哪里,不管是人类还是兽人,官僚机构办事——特别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总是有点拖。汪洋在小小的政府大厅里等了两三个小时,才等到了回应:

    “那个,小汪啊,刚刚我们收到那东西后觉得这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就让办事员小赵给送回去了。让你这么白跑一趟,辛苦你了啊。”

    这只狐狸哑口无言。

    当汪洋再次到达火葬场的时候,那里已经下班了。

    这个本来就不大的小火葬场,也一向没什么人,工作时间结束就是真结束了。结果,汪洋只能灰溜溜地空手回到警局。

    晚上十点,汪武激烈地讨论案情,但也忍不住哈欠连篇。就在这时,门外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

    “我!”

    某老虎一时被吓出了个粗口,字正腔圆。

    “……”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胆小。

    汪洋想这么说,但没有说出口。

    昏暗街灯的照耀下,人影渐渐清晰。那是白敬海。他穿着简单的衬衫,身上略显稀疏的白色皮毛很柔顺,似乎刚刚才打理过。他的双手戴着白色的手套,左手扶着右臂关节,左臂压迫着腹部。

    现在的他,仿佛一夜老了十岁。不过奇怪的是,即使是现在的他,看起来也比兽人形态的白敬泽要年轻——汪洋决定,这一冒犯的感想决不能在任何人(特别是本人)面前说出来。

    这只白色兽人的视线同狐虎交汇。他们什么也没说,但眼神中足以表达很多信息。

    “进来吧。”汪洋走到门前,拉开警局的大门,“我们都在等着你呢。”

    在狐狸靠近时,白敬海偏过头,错开了视线。他似乎在看着墙上的宣传海报,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跟着汪洋走到了办公桌边。

    “白……”

    叫到一半,汪洋犹豫了。他突然想起高中那会在书店里蹭书看的时光。当时,他总是单纯地叫白敬海“店长”,可现在这种叫法似乎已经不太合适了。

    “叫我白敬海就好,我也会叫你汪警官,可以吗?”

    “哦、哦。白……先生,你是更想在这里,还是到房间里聊?”

    “就在这里吧,”白敬海看了一眼玻璃大门外,路灯照出地砖的纹路,“书店收银台坐习惯了,能看到外面的话,比较安心。”

    老是得坐在警局办公桌上的汪洋很能理解这种心情。

    他们绕着办公桌拉了三把椅子,面对着面坐下来。武启明抽出一张白纸,随时准备记录。

    “这是在,审讯?”

    白敬海看起来和汪洋平常的印象里很不一样,有些紧张。

    “我们有一些问题,需要找你确认。听说你也有事找我们?”

    武启明的回应没能消解这只白毛鹿角人(?)的戒备,但询问还是开始了。

    “白敬泽,汪警官,那个,他不是去了吗?不同寻常,大家都在这么描述,他的死状。”白敬海摆弄着手背的毛发,说话时比平常还要零碎,“而且你这么大动干戈,他的死,不是意外——普通的,而是谋、谋害,说明是这样的吧?”

    他越说越激动,越来越语无伦次,身体也越来越紧绷。

    “白先生,冷静一下!”汪洋叫道。

    “你、你叫我怎么……呼……呼……”

    白敬海深呼吸了一口气,眼泪在眼眶中回荡。他沉默了一段时间,终于冷静下来。

    “汪警官、武警官,白敬泽真的,是被人杀害的吗?”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根据调查,很有可能。”

    “我认识他很久了,作为他的双胞胎兄弟,作为他的朋友。”白敬海脱力地低垂着头,“我早该预料到的,这种惨剧,我早该劝劝他的。”

    狐虎对视一眼,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白敬海又沉默了。

    “请问,您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老虎问,“如果你知道些什么的话,请务必说出来——这也是为了让逝者的沉冤得以昭雪。”

    “……沉冤昭雪什么的,他又不是被冤枉了。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的目光粘在汪武的警服上,又沉默了很久。

    “我和白敬泽是双胞胎,我们从小长得就一样。”白敬海冷不丁地说,“虽然如此,我们的性格很不一样——大家都说,我随我爹,敬泽随妈。不过,敬泽他倒是和爹比较亲。”

    他的话语连贯了很多,一句连一句地从他的嘴里流淌出来。

    “那时,我们家在一个小城市里——规模比秋沙市大,但是比贯京市小,我们兄弟就在这里逐渐长大。他的学习好一点,但我更讨我爹欢心。”

    听起来就是一对普通的兄弟——如果不考虑他们现在双双背井离乡的话。

    “我父亲当时自己开公司,干过几年,可后来不知怎么地就黄了。到最后,他赔的血本无归,只剩下一屁股债。”

    谈到自己的过去时,白敬海的语气很平静,仿佛他在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可在提起“一屁股债”时,汪洋能听到愤恨的残渣。他一定为此恨过他的父亲,又逐渐放下了吧。这种心情,汪洋比谁都能感同身受。

    “而且,他在我们十岁生日过后的没几天,就离开了我们。”

    这只狐狸瞳孔放大了。

    “我还记得,我到现在还记得。”白敬海的声音里充斥着不言自明的痛苦,“那天早上,在半梦半醒之间,我听见父亲叫我的名字。那到底是不是梦,我已经不知道了,不过我到最后也没能起来。那就是我关于父亲最后的记忆。”

    “您的父亲……”汪洋着急地问。

    “他离家出走了,留下身为公务员的母亲,留下一屁股债,还留下两张吃饭的嘴。”这个白色兽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恨他创业失败,我只恨他抛下我们一家。”

    “白老板,我以前从来没听说……”

    汪洋联想起了自己的家庭。

    不管是在原本的人类世界,还是在现在的兽人世界,根据周围的情况判断,他的家庭情况没有变过。

    在汪洋小学六年级时,他的父亲汪立钟病逝了,那可真是一段混乱的时期。他的母亲胡芸英从来不管事,事情发生了也只知道惊慌。

    在街坊邻居(还有汪洋当时的班主任——白敬泽)的帮助下,他们家好不容易稍微安定了下来,汪洋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五六岁。

    可就在汪洋觉得一切都要步入正轨的时候,他的亲生母亲——胡芸英,却突然离开了。

    汪洋还记得,他在家里的窗户边,看见自己的母亲坐在别的男人的车上,离开了滨海镇。

    他没有叫嚷,他的母亲也没有回头。只有驾驶座上的男人回了头时,和他对视了一瞬间。

    那就是他对母亲最后的回忆。

    “汪洋,我一直知道你家里的情况。不过,身为一个陌生人,我能做的,也很有限,顶多只有你来买二手的教材时,报价报低一点;或者在你来我店里读书角读书时,关门关得晚一点而已。不过,看到你现在成长成了这样,一个为人民负责的警官,我心里也很为你高兴。”

    狐狸不知道,原来白敬海从一开始就和他有类似的遭遇。他也一直不知道,原来他曾经感受到的点点滴滴的关怀,并不是单纯的幻觉。

    想到这里,他觉得内心十分触动。

    汪洋与白敬海感动地四目对视、泪眼迷离,只留下武启明在一旁一脸懵圈。

    “……总之,后来我妈依旧做着他的教师工作,养活剩下的一个家。”

    白敬海神色复杂。

    “不知这能不能称得上是幸运,父亲他虽然欠了债,但这些钱大部分是从正规银行借的,还没有真正违法的利息,也没有真正打砸抢式的讨债。欠的这些钱,也并没有到普通人一生一辈子也还不完的高度,我们的生活还算过得去。”

    “那……”

    那你的父亲为什么会离开你们呢?

    那你又为什么会背井离乡呢?

    这些问题,噎在汪洋的嗓子里。他知道,它们没有一个适合说出口的。

    “我们兄弟是双胞胎,所以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白敬海冷不丁地说。

    狐虎困惑。

    “在我们成年的那一天,我们的母亲,她自杀了。”

    汪洋哽住了,武启明也哽住了。

    “那之后,我拿着我妈只够路费的一点积蓄,躲开讨债的人群,永远地离开了故乡。”白敬海偏开视线,“白敬泽没有跟我一起,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八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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