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狗之梦

    【前情提要：武启明在水产厂与于创南对峙】

    于创南面色一如往常，内心的紧张难以言喻。他注视着武启明的眼睛，希望能从中窥视出一些端倪。

    “在尹莫云仍没有被抓获的时候，我和汪洋曾问过你一个问题：滨海镇哪里有卖棒棒糖的店铺，而你告诉我们只有四居餐厅才有这种甜食。按照你的提示，我们在那里蹲守，真的守到了尹莫云。”

    “既然我都提供了对搜查这么有价值的信息，又为什么要怀疑我呢？”创南问，“我可真太冤了。”

    “问题不在于信息本身，而在于你提供信息的方式——在当时，尹莫云嗜食棒棒糖的信息仍然没有公开，你怎么会知道，他吃的是罕见的扁平状棒棒糖，而不是随处可见的圆头棒棒糖呢？”

    汪洋亲眼见到了吃棒棒糖的的尹莫云，当然知道他吃的是什么种类的棒棒糖。

    武启明听狐狸描述他看见尹莫云“舔”而非“含”棒棒糖，所以自然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扁平状棒棒糖的情景。

    球状的棒棒糖是孩子们很爱吃的零食，滨海镇的几个小卖部里都有售卖，而扁平状的要更少见得多。

    于创南能直接意识到要找的棒棒糖仅在四居餐厅售卖，说明他潜意识里已经判断出狐虎所问的棒棒糖是扁平状的。

    当时，汪洋和武启明都被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没有察觉到这处异常。

    “……所以，如果你不是私下认识尹莫云，又是为什么会知道我们问的是扁平状的棒棒糖呢？”

    听到这话，于创南明显地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坚持反驳道：

    “那你有证明你猜想的证据吗？”

    “要证明你的清白很简单——唤龙会的正式成员都是异能的拥有者。碰一下这个检测石，如果它没有反应，那你就能很大程度上摆脱嫌疑。”

    于创南注视着这个巴掌大小的监测石，而启明则注视着他。在这个艰难对峙的终点，创南终于示弱了。

    “好吧，那我就碰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靠近监测石，“我希望它不会像上一次一样爆炸。”

    不过，和上次不同，如果监测石在这次爆炸的话，引起爆炸的兽会不言自明。

    就在手爪与石头接触的前一瞬间，于创南的指尖突然闪烁出红光，爆裂的火焰直冲老虎脑门——他发起了突袭，为了自己的逃跑，也为了给同伴争取逃跑时间。

    可启明的反应更快，闪过这个突然袭击，并给了于创南一个手刀。汪洋也从旁边建筑物的阴影里冲了出来，两兽一起才勉强把创南压制住。

    “等一下，你去拦车！那辆面包车里很大可能是创南的同伙！”

    考虑到于创南是唤龙会的成员后，他邀请林喆单独出来的动机就值得怀疑了。

    林喆父母双亡，和世界的连接只剩下李医生和汪洋、创南两个朋友。对专挑孤独之人下手的唤龙会来说，她是一个很理想的受害者。

    林喆一向对周围的世界不敏感，和创南的关系也很微妙，不会无缘无故答应他的邀请。

    虽然在警察眼皮子底下这么做显得有些过于大胆了，创南口中的“喜欢林喆”，有可能是糊弄身边人的借口。

    顺着这条思路，可以得到一个骇人的结论：他宣称自己要告白，单独约林喆出来，或许是为了对她下黑手，让所谓的“神龙”把她吞噬。

    既然这样，身材娇小、手无缚鸡之力的创南不会独自行凶，他很可能会叫上自己的同伙，可能就坐在后面那个不自然的大面包车里。

    武启明的思维很快就想到了这里，可汪洋还是慢半拍。在狐狸发愣的时候，那辆面包车就已经加速驶出了水产厂的车库。

    从后备箱的玻璃处，汪洋隐约看见了几个陌生的人影。

    “停下！”

    狐狸喊道，但面包车仍在加速，直接撞破栏杆开跑了。

    当面包车扬长而去的那一刻，于创南的挣扎突然停止了。他接受了自己失败被虏的命运。

    在武启明察觉到于创南的异常时，汪洋本来是不信的。但毕竟人命关天，他还是同意了他的提案，让老虎代替林喆去赴约，并与他对峙。

    结果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于创南还真的在对峙后豹变了，就像电影里演的一样。

    事前，狐狸心里还隐隐觉得这么做有些太大动干戈了，事后才后悔没有做更多的准备，白白浪费了活捉唤龙会成员的大好机会。

    参照滨海镇镇民提供的线索，他们在森林小路的尽头发现了那辆面包车，车里已经空无一物。

    不过，比起面包车，于创南这个大活狗是更加重要的线索。

    于创南做了一场梦，他梦回自己的童年。在梦里，他想起了自己已经忘却的记忆。

    小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异常。慢慢长大后，看见自己的朋友们都在长大、长高，在运动的爱好上逐渐跑在了自己的前面，他才渐渐意识到这种特异性。

    大大咧咧的于父于母一开始并没有把这当成一种病，只把它当成是男孩子发育晚。

    等到他们发现不对，找医生看过后，已经太晚了。这种原本可治疗的病，已经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让于创南落下了一生的病根。

    在这个小小的镇子里，像创南这样身体异常的兽很扎眼。他的朋友都有些看不起他，他也有些看不起自己。

    尽管没有爆发明确的冲突，他也变成了独自一人。

    就是在那个微妙的时期，他遇到了沉浸在丧父失母之痛中的汪洋。

    父母都是外地人，汪洋一向没什么朋友。在于创南有意的促进下，两个孤独的初中生一拍即合，成为了无所不聊的好友。

    后来在高中，他又见到了林喆。最初他只是把她当成一个知心好友，可后来相处得越久，他就越是对她抱有男女之间的感情。

    他在林喆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自己理想的投射——他们都是理想主义者，但创南的理想更懦弱、更轻易地向现实屈服。林喆对他来说，就像太阳一样耀眼。

    于创南一家都是狼，创南本人从基因上也是如此。

    与其成为一匹羸弱的狼，一辈子挺不起胸脯，不如成为一条普通的、可爱的狗，自由自在的活着。

    抱着这种想法，创南开始喜欢可爱装饰品。他在成年后染了金发，遮盖他灰色的皮毛，越发的不像一匹狼了。

    如果一切就这么下去，那这也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本本分分的人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选择在战场上拼杀。只要自己日子不太差，能无愧于心，他也就满足了。

    三年前，于创南刚上初三的弟弟于玥斌罹患癌症。当发现时，它已经变成了不治之症。他们一家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就在这时，于创南接到了泷有昇伸出的橄榄枝。

    作为乡镇知名水产厂的所有者，于家的家事从来没法成为秘密。听闻于玥斌消息的唤龙会希望能以此为交换，在水产厂里栽培自己的势力。

    加入唤龙会的必须是异能者，只有于创南符合要求。他们以治好于玥斌的病为条件，要求于创南对面具发誓，加入唤龙会。

    这个神秘的组织四处透露出可疑的气息，创南最开始也是想拒绝的。但手足兄弟命悬一线，他还是在软磨硬泡下答应了。

    “总归先试试。”对着面具宣誓时，他是这么想的。

    然后，在某个唤龙会成员异能的效果下，于玥斌的病好了，于创南也正式成为了唤龙会成员。

    那之后，在面具的影响与其它唤龙会成员的熏陶下，创南渐渐发自内心地接受了唤龙会的教义。

    由于他身份的特殊性，他成为了唤龙会里的一名核心成员。

    作为水产厂老板的大儿子兼四处打杂的，他在水产厂内还是比较吃得开的。他利用这层身份打听情报，也能更好地招揽厂内的兽。

    后来汪洋回来了，创南又开始作为汪洋的朋友，积极地打听警方的动向，直到现在。

    作为唤龙会的一员，于创南入会的动机不纯，抵抗意志也没有那么强烈。在“催梦机”的引导下，他过去的经历很快就以梦的形式展现在异控局的兽面前。

    通过创南记忆中的线索，异控局找到了唤龙会首脑泷有昇可能的住所。那是旧居民区与酒厂之间的一个普通住宅，泷有昇与泷褚源平时就是在那里安置神龙。

    为了出奇制胜，一举击溃唤龙会，他们只留下了一两个人在总部待命，其它兽一起开车直冲滨海镇。

    为了拘捕于创南，汪洋跟了一路，一起去了贯京。但他毕竟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他没有被异控局的兽们叫去参与奇袭行动。被草草放置在了滨海镇的大路口，那时已是深夜。

    作为一名在滨海镇长大的狐狸，汪洋本应对这个镇子很熟悉。可他本来就对镇子的这个角落不熟悉，在漆黑的夜里迷路了。

    不知不觉，他走上了森林小路，误入墓地边缘。

    这简直就像是鬼片的情节。只不过汪洋撞见的不是鬼，而是匆慌逃窜的一只白色狐狸。他的身旁是一只年幼的绿色蜥蜴。

    或许是因为曾经看过唤龙会逃犯的画像，汪洋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只白狐是泷有昇，而他旁边的就是“神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