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查暂住证的来了
这不，突然，一双脚用力地踹起了门，另一个力气更大的人捶起窗子，好像要把窗子捶下来。两个人拳打脚踢并同时大叫着：“开门！查房！开门！开门！”
似乎，外面还不止两个人，加上两个拿手电筒的，至少有五个人！并且是五个有着牛一样大力气的男人。
母亲还是不敢去开门，我也不敢，张阿姨更是吓得好像死了一样，气也没出了。我担心他们迟早都会把门踹烂，把我抢去，拿去喂狗——看那吼叫的样子，完全相信他们有可能是把我抓去做人肉包子的，电影里不是有人把人抓去做人肉包子？
眼看门就要被踹开，我突然爬起来，打开灯，在墙上抄下一把菜刀，右手拿菜刀，左手握门闩，准备开门先发制人砍出去。可是母亲的尖叫声挡在我的行动前面，她一边大叫一边快速爬起来，一把抢过我手中的菜刀，惊惶失措的把菜刀藏好，然后开了门。
门一打开，两个手电筒对准我的脸，照着我的眼睛，我用手挡着眼睛。一个人大吼道：“把手拿开！”我吓得忙把手拿开，由于光太强烈，我不得不把眼睛闭着。可这时候那个人又喊：“把眼睛睁开！”我试着睁开眼睛，由于光太强烈，我把脸侧过去。这时那个人又吼道：“站好！”我双脚动了动，站了一个立正的姿势，把脸转过来，可是由于光太强烈，我把眼睛垂下，微微低着头。这时那个人又喊：“把头抬起来！”我抬起头来，只是微微眯着点儿眼睛，强忍着那股强烈的光，任光刺痛双眼。光通过眼睛似乎还刺到了心脏，恐惧的同时，我有股被同类践踏得遍体鳞伤感觉。
“耳朵聋了？”另一个人在另一边骂母亲，“叫那么久你们没听到吗！”
我瞥了那个骂我母亲的人一眼，有股冲动又要使我重又要去捡那把菜刀，我觉得他骂了我母亲，我绝对不能容忍！我好想喊：“你怎么可以骂我妈妈！”可看到几只粗大的手，和高大的身躯，我连动一下的想法都不曾实现。
“身份证！暂住证！流动人口证！快点！”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冷冷的大声说，他最高大，也最可怕。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我觉得他脸上的血是黑色的，冷的，就像传说中冷血蛇一样。他的两个眼睛就像两个枪眼，从张阿姨瞄到我，再到母亲，又从母亲瞄到我，再到张阿姨。我吓得喘不过气来，我不敢动，我怕动一下他们粗壮的手掌会向我脸上砍过来。
“暂住证还没办，”张阿姨低声下气的说，“明天去办……”
“明天！”那人吼道，“你们这些厚脸皮的l婆……”那人一副样子，似乎要狠狠地骂张阿姨一顿，可是好像是普通话说得不怎么好，骂了几个词又骂不出来了，“明天……没有明天了！”
“明天真的去办，”我母亲发话说，“明天我们一定去办好。”
“暂住证明天也要去办，五十块也要交，这是规矩。”站在左边的那个矮一点的人还算友好的说。
“可是我们现在确实没有钱，”张阿姨说道，“刚从家里下来，哪里有钱呢？”
“没钱那我们也不能空着手回去吧？”那人还是那么客气的讲，如果我口袋里有钱，我想我会给他算了。
“可是我们现在确实没有钱，”母亲重复张阿姨的话讲，“刚从家里下来，你们想我们哪里来的钱呢？”
“这么点钱都没有，到外面来混什么？”中间那个冷血高个动物又发话了，一边发话一边拿出本子和笔，做一个写字的样子，“五十块！快点，站在这里真够难受，又热又臭。”
“是啊，让你们辛苦了。”张阿姨说，“你们就行行好，放我们一回，老天会知道你们的，我们身上真的也是没有钱，我们一个打工的，一个月就赚四五百块钱，家里还要开支，还要吃饭，着实也是没有钱，你们就放过我们，老天会知道你们的。”
“你们吃饭家里要开支关我们屁事，你们饿死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人根本没有讲情的余地，板着脸，放着冷冷的目光。还是两个字：“快点！”
站在左边那个还算友好的人这时候又站出来说：“五十块钱也不是很多，没有暂住证就暂且把它交了，免得费我们太多的事。交了你们今晚还能睡个好觉，我们还保证三天之内不会有人来，你们就放心的睡觉好了。”
“真的没有，”母亲还是坚持说，尽管我知道她口袋里还有一百多块钱，准备我进厂时做押金用的，“我口袋里只有二十多块钱了，这二十多块钱明天买米用的。难道你们就真的能眼睁睁看看着我们在这个地方饿死？你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难道对人真的没有一点同情心？我儿子还没有事做，进厂又要钱，在厂里面吃饭也要生活费，我要到下个月才有工资发……还有这么久的日子，不知道要怎么过？”母亲可怜的眼睛里泛起了眼泪，我听着看着也想哭了。
“快点！”中间的那个人喊道，“别做出这副样子了，你们这些l婆，到了要钱的时候一个个装得这么可怜，这骗得了谁？快点拿钱，拿钱只有快点，别做这些无用的反抗了！这么点钱都没有，来这地方混什么，到家里守着你们的那点田地不好？”母亲两滴眼泪让人难过地流了出来。
“那么你们把这个高压锅拿去，”母亲擦擦眼睛说道，“还有这个菜锅……这些东西虽然旧了，卖废品也能卖些钱……”
“我要这些东西有屁用！”那人怒了，“你们这些l婆，脸皮不知哪有这么厚！拿钱——快点！还不拿钱，就到拘留所去蹬两个晚上再说！”
“什么？”
“‘什么？’”那人说，“拘留所你不知道吗？看来你们是没有蹬过拘留所了。岂有此理，给饭你们吃，给地方你们住，连一个暂住证也不愿去办！你们这些没受过教育的乡巴佬，看来真要拿出点手段来好好管管你们才到。”
我看到张阿姨本来就粗的脖子鼓了起来，眼睛也瞪着，她大炮一样的嘴巴狠狠地对着那双枪眼一样的眼睛，说：
“同志说的难道就是理了？难道是你给我们饭吃、给我们地方住吗？要知道，这些饭是我们自己挣来的！我们是乡巴佬，这没错，我们没受过教育，这也没错，但是你因为这个来歧视我们，你更加没素质更加没受过教育，你知道吗！你还不如一条狼，一条狼把人吃了就吃了，不会像你们一样这么侮辱人一顿才吃。我鄙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