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只饥饿的小鸟
来到办公室，他又在那头抽烟。我走过去，说：“不要我了，至少要给我工资，我这两天累得差点累死在你厂里，工资也不给，太没道理！”
老板把烟在那个精制的烟灰缸上碰了碰，斜着眼睛看着我，过了一会儿才说：“做两天就要工资，谁告诉你的？”
“难道还要谁告诉？难道你不给？”
老板没好气地瞪着我，我也没好颜色的瞪着他。
“你给我出去。”这可恶的家伙指着门口冷冷的说。
“你不给我工资，我就不走。”
老板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两个数字说了一句话，一个高个子随即出现在身后。这高个子足有一米八几的个头，胸宽体胖，站着一个姿势，冷冷地盯着我。我害怕得不敢动，我完全相信我只要一动他就会把我按倒在地，甚至还会毫不留情的把我的手打断，送去公安局。我害怕得气都不敢出，不敢讲话，只敢小心的看一眼高个子，看一眼老板。
“这个人不出去，你帮我把他拉出去。”老板对高个子说。
高个子向我前进两步，虎视眈眈的站在我面前。我瞪了老板最后一眼，快速又气愤的跑了出去。
高个子没有追过来。跑到厂门口，我随手把一块招工的牌子扔去很远，还不解恨，跑到马路中央，势必要踩个稀烂才解恨。这时那个老门卫一边喊一边跑过来，还一边骂着。后面随即跟出来了两个年轻的门卫。不过他们已抓不到我，我快速跑到街的那一头，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跑去很远了。
“他们分明就是以人多欺负人少，以强欺弱！当然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我不说话不代表我没话说，个子高算什么，有钱又算什么？我把那牌子摔个粉碎他又耐何得了我吗？这样的屁厂不进也罢，他不想要我，我还懒得给他干呢！那活哪里像人做的？在那里做了两天，就像干了两年的苦役活，人像老了十岁！摸摸脸——这不，好像有了皱纹。看看这个手，这像个什么，真的像一个病人了！那可恶的家伙，看到我这个样子，恨不得快点消失在眼前，我就这么讨厌吗？我多少也给他干了两天的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啦，就算看在认识一场的分上，他也应该问一问到底痛不痛啦！然而他就这么看也不愿多看一眼，难道看一眼真的就会传染但他身上？这可恶的家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认为他很伟大，很有威严，胖得很可爱，可是现在在我眼里是个恶霸，无情的恶霸！那挥手的动作，那斜着眼睛看我的表情……痛心。”一个人走在街上，独自把他们骂个痛快。
“说真的，那叫什么厂，这样的屁厂我还不如在家种田呢！在家种田至少不要饿肚子吧，至少不用受委屈吧，当然也没有那么累！看那厂热得是什么样子，还有，连开水都没得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厂吗？我日思夜想过的厂吗？我要追求梦想的地方吗？”想到这个，不由得眼前一片模糊。
“不过也许是因为我运气不好，进了一个这样的屁厂。”我又觉得，“这世界好厂还是有的，要不那些哥哥姐姐们大把大把的钱哪里赚来的呢！”
晚上回到母亲那里，母亲看到我脸上满是惊讶。我说：“没什么好惊讶的，我就是没做了，老板说我干不了这个。”看到我身上的红红点点，惊讶变成心疼。见母亲心疼的样子，我心里当然温暖。一阵温暖后，我说：“没什么，这是小问题，过两天就会没事的，一点也没痛！”母亲还是不放心，带我到一个黑麻麻的毛棚里看了一个医生。那可能是个医生，身上穿着白大衣，一副医生模样。医生给我开了一些药，在屁股上打了一针。两天之后，病就这么好了。
这个屋子很沉闷，呆在屋子里很无聊，我天天躲在这间屋子里认一本只有几页的杂志上的字。当然这不是一本真正的杂志，而是一份广告，一个医院的广告，上面写的大部分文字是关于治男人病女人病的。不过这本广告上有几篇小文我还很是喜欢，其中一篇很长一段时间都影响着我。那文章内容提要大概是这样的：有一个打工仔，从遥远的山坡上来到广东，来到城市。这个打工仔听说这个城市有很多黄金，但是藏在很深很深的地下，想要得到这些黄金，得请两个大力士工人，还要买一台挖掘机。打工仔立志：我要挖到这些黄金！打工仔开始努力。别人都说：世上无难事，只要有心人！打工仔打了两年工，终于赚到了买挖掘机的钱。打工仔买了五台挖掘机，请了十几个工人，开始挖黄金，当了老板。打工仔老板没日没夜挖地黄金，终于，黄金被挖出来了，一桶一桶的，金光闪闪，可爱极了。挖了不到两个月，打工仔老板挖了足足有一火车的黄金！打工仔老板在城市里建了一栋三十层的大楼，用来堆放黄金；不过打工仔老板又觉得，这样堆着不是办法，得兑成钞票，存入银行。于是他把黄金变成钱都存进银行……
我不怎么相信这个故事是真的，但里面有一种精神值得我学习。不是吗？那个打工仔就和我相似：他从山坡上来，我也从山坡上来；他相信这城市里有黄金，我也相信；他有远大的理想，我也有远大的理想！不同的是，他已经实现了，而我才刚刚开始。不过那有什么，我还年轻，我相信我也能像他一样，过不了几个月就能实现自己的理想的。
想要尽快实现理想就得尽快找份工作，有工作才有保证，于是我开始找工作。
对这个城市的路不怎么熟，第一天找工作围着一个池塘转了几圈，结果厂都没看到几个，脚走得发麻，手臂晒得通红，还好几次迷路。不过我坚持着一个信念：天下无难事，只要有心人！
我奔波在这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寻找在每一条工业大道上。我像一只饥饿的小鸟，在城市里游来游去，看到哪里有厂，就像小鸡看到有食物一样狂奔过去。可是每次都以失望而告终，不是因为学历太低，就是因为年龄不够高，还有因为我不是女孩等等理由把我拒之门外。有几个制衣厂，上面写着工资足有两千块，我惊喜的跑过去，一问，才知道只招熟手，惊喜变成失望，失望更加失望。到了太阳快要落地的时候，终于有进厂的眉头，可到我的时候，那门位说主考官刚走，明天再来；明天一去，结果那门位又说刚刚招满了，又不早点来。
那天有点点收获：面试过两个厂，有一个厂叫我等通知，还有一个厂说第一个月工资只有三百块，招工的人说想进随时都可以来。那不是我的选择，三百块，我绝对不会进！不过跑到晚上筋疲力尽灰心丧气的时候，想想干脆进了算了，再说那招工的人说以后还有得加。不过我还是没有进，再找找看，再说那个电子厂叫我等通知，说不定马上就会给我通知。
原来电子厂那个老板娘一样的女人是骗子，说是叫我等通知，半个月后还是没有给我通知！
半个月后还是没有找到厂，心里沮丧极了。想想，明天，干脆去进了那个三百块钱的厂算了！
且说这天晚上，我又在反复的翻看那本杂志，隐约听到有人敲门。不，好像是用脚在踢。接着两个男高音大喊：开门！查房！开门！查房……接着一片狗叫的声音，还有我心脏跳动的声音。悄悄翻翻身子往外面看，几束光亮正好照到我的眼睛，我连忙坐起来，躲到角落里。光亮像一束鬼火，一会照到煤球上，一会儿划到高压锅，瞬间又刺向蚊帐，透过蚊帐刺到我的脸。还好只有光看得到我，我相信拿光的人看不到我，因为光亮在我脸上没有停留就移开了。但我还是害怕极了，我小声叫了一声妈妈。妈妈小声回答说：“别出声，不怕的，不怕的……”
“怎么能不害怕？始终会被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