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宠溺
大概是因为族人们声讨程志太过激烈而口干舌燥了，也可能是因为程志从小到大的罪状都罗列得差不多了，议事堂里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直至最后彻底安静。
族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家主程雄，想要看看他的反应，但是程雄却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程弘身后，一位少年凑到他低声耳边询问道：“爷爷是不是睡着了，要不要叫醒他？”
程弘一巴掌拍在那少年头上，小声教训道：“糊涂，老爷子什么境界，怎会在这种场合下睡着？他是故意闭着眼睛，等我们消停下来。”
教训完少年，程雄阴邪一笑，道:“老爷子睡着了最好，只要他不说话，我便可以将程志那小子逐出家族，你不是一直想要那君子院吗？”
那少年一听，顿时明了，嘴角扬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正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程雄缓缓睁开了眼睛，如同一头雄狮苏醒，定力不够的族人皆是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看着乱糟糟的场面，程雄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说道：“我为家族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好不容易眯一会儿，梦里就听见你们在吵闹，什么事情值得你们如此争吵？”
“老爷子还真是睡着了？”程弘心里嘀咕着，脸上一阵尴尬。
程立正欲为程志求情，程弘抢先开口道：
“父亲你有所不知，今日我刚回到府中，便看见下人们忙前忙后，张灯结彩，到处贴满了大红色的‘寿’字儿，我还寻思着难不成我是昏聩了，记错了父亲的寿辰。
“结果一回到我那梧桐院，便看见桌上摆着一张寿贴。我打开一看，竟是程志那小子要办十六大寿……”
说到这里，程弘气得捶胸顿足，感觉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连着喘了几口粗气，他才继续说道：“如此行径，岂不荒唐，这次一定要把他逐出家族。”
“岂止荒唐，简直是目无尊长，大逆不道。”程弘刚一说完，程毅便添油加醋补充道。
“按照礼制，家中父母长辈健在不能办大寿，这小子是当我们都死了吗？这次一定要将那厮逐出家族，否则我程家必遭人笑话。”
此话一出，除了三房以外，大房二房的族人们纷纷响应，是要将程志逐出家族，议事堂里再次喧闹起来。
看着程雄脸色不太好看，程立硬着头皮说道：“父亲，志儿此举虽然悖逆，但是其罪还不至于被逐出家族，我让他立马取消寿宴便是了。”
“哼哼……”程弘冷笑道，“现在取消还有用吗？恐怕这武关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已经收到寿贴了吧。”
“大哥，你就非要将志儿逐出家族，让我三房后继无人吗？”程立质问道。
程弘没有说话，一旁的程毅嘿嘿笑道：“三弟，你和弟妹都还年轻，再生一个也不迟嘛。实在不行，便将你三房的产业让一些出来，正好我与大哥膝下子女众多，何须担心无人继承，反正都是一家人嘛。”
说完，程毅意味深长地看了程弘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这才是你们的真实目的吧。”程立冷声道。
被揭穿了心思，程弘急忙咳嗽了两声来掩饰尴尬，程毅则是面不改色，说道：“你三房寥寥几人，家业却与我和大哥相当，这未免有些……”
程立冷笑一声，对二位兄长的胁迫极其愤恨，但是为了保全程志，略微思索便说道：“我在郊外有良田百顷，二位兄长想要便拿去，此事就此作罢，如何？”
“这……”程弘装作很为难的样子，说道：“侄儿此次行事太过悖逆，若不施以惩戒，恐怕不会长记性，我看这君子院他是无法居住了，不如让他去静思院好好思过。”
程立一听，顿时怒火中烧，厉声道：“大哥你不要太过分，君子院是父亲赐给志儿的，你也想夺了去？”
程弘面露得意，没有言语，只是等待着程立给出答复。
程立陷入了极其艰难的境地，因为程志尚未加冠成人，还无法继承三房家业，只有那座君子院是真正属于他的。
如果将君子院让出去，将来程弘与程毅两位兄长在继承问题上做一点文章，程志将会一无所有。
可是如果不按照程弘的意思去做，恐怕程志真的会被逐出家族，结局同样是一无所有，甚至更惨。
“罢了……”
想到这里，程立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正当他要给出程弘满意的答复时，程雄却突然冷哼了一声。
程立心中一惊，心想：“难不成志儿此次是真的激怒老爷子了，连老爷子也要将他逐出家族？”
程弘程毅相视一笑，愈发得意了。
能够将程志逐出家族自然是最好，将来三房产业无人继承，只能尽数分配到大房二房门下。
“志儿此事是我应允的，你们两个是想要田产还是想要要君子院？”程雄沉稳有力地说道。
此话一出，整个议事堂里顿时鸦雀无声，族人们无一不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望向程雄。
全府上下都知道程雄对程志格外宠爱，但是没有人能够想到竟然宠爱到了这个地步。
程弘愣了好一会儿，在心中反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方才说道：
“父亲，那混小子胡闹我倒还能理解，毕竟那小子从穿开裆裤开始就在府中上窜下跳，到处干坏事，没有什么事是他干不出来的，可是父亲，你怎么也跟着他胡……胡闹！”
程弘越说越是激动，竟顾不得忤逆，硬生生将“胡闹”两个字说了出来，好在程雄并未因此动怒。
程毅阴着一张脸，说道：“父亲，此事万万不可啊，若是我程家真的给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办大寿，必定遭人耻笑，以后还如何在这武关城立足啊。”
“哼！”程雄冷哼一声，周身凶气大盛，说道：“我倒是想看看，我还活着，谁敢耻笑我程家？”
在这股凶悍强大的气势之下，程弘和程毅皆是低下了头，不敢出言以复。
见两个儿子沉默不语，程雄愈发生气，教训道：
“倒是你二人，脑子里是进水了吗？也不想想，如此悖逆之事，没有我的应允，那吴管家敢执行吗？还妄想以此事要挟老三，要他分出产业。”
“声誉这种东西对于一个家族来说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实力。我在这武关城里的名声也不见得有多好，可谁敢在我面前放肆？”
“你二人在而立境界浸淫多年没有丝毫长进，不想着如何修行提高实力，却在这里想方设法算计自家兄弟，我看你们才是真当我死了吧！”
……
程雄对着两个儿子便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痛骂，将二人骂得抬不起头来，直到骂累了，他才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
“此事到此为止，人都到齐了吧，今天召集大家前来是有要事商议！”
听到这话，族人们迅速正襟危坐，议事堂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程家大小事物一向是由家主程雄一人定夺，很少有这种召集族人共同商议的情况。
若是有，一定是关乎家族兴亡的大事。
此时，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同一个疑问：“什么事情能让家主如此郑重？难不成程家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