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死游乐园
“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关昊带着谢长安往二楼走去，似乎是想避开一楼柜台前的杨美。
谢长安不动声色地跟着，却也认真思考了一番，下意识说：“猫，没有嘴的猫。”
“没有嘴的猫？”关昊愣了一瞬，客客气气地笑着，“先生在说笑吗？猫怎么可能没有嘴呢？”
谢长安耸了耸肩：“没有就算了。你问我，我突然想到这么一个东西。既然没有，当我没说。你看着推荐？”
关昊回头看了谢长安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仿佛藏了很多东西，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他将谢长安带到了靠近落地窗边，摆着各种玩具狐狸的货架旁。
谢长安拿起一只白毛狐狸，一边把玩，一边问：“你给我推荐这个？”
“先生不喜欢？”关昊问。
谢长安怎么说也二十多了，而且他还是个男孩子，对于毛绒玩具，他更喜欢球类玩具。
谢长安：“是不怎么喜欢。”
“为什么呢？”关昊问，“因为玩偶的眼睛？”
谢长安下意识看向了狐狸的眼睛，深棕色的眼珠，还做了仿真瞳孔，除了没有眼皮和睫毛外，几乎和游乐园里的每一双游客的眼睛，一模一样，没有分别。
看久了会让你觉得这双眼睛的背后，有什么东西在窥探着你。
“有一个传说，不知道先生有没有听过？”关昊笑得温文尔雅。
“什么传说？”谢长安的声音却没了刚刚的随意，他开始觉得周围有东西在注视着自己。
“在夜晚来临，人类陷入睡眠的时候，所有的玩偶都会复活。夜晚是属于玩偶的世界。”关昊沉默了片刻，“它们白天目不转睛地学习人类的行为，晚上就会模仿学习。当某一天，一个玩偶目睹了一场凶案现场，你说它晚上会做什么？”
关昊的嗓音温润低沉，很适合讲故事，断句和语速修饰下，这个故事听得谢长安背脊发凉，下意识远离货架一步。
关昊依旧笑得儒雅，说：“先生怎么了？”
谢长安：“……没事。”
关昊：“先生挑一个吗？”
谢长安看向温文尔雅的关昊，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来。他突然想骂人，可这一整个货架的眼睛盯着，让他骂不出来，只能眼神瞪着这个神经病。
谢长安：“我没有钱。”
关昊略显遗憾地说：“那可惜了。狐狸真的很适合先生呢！”
谢长安：“……”我想糊你一脸，可不可以？
谢长安准备离开，关昊却喊住了他。
关昊还站在原地，他左边是摆满了四层货架不同颜色造型的狐狸玩偶，他的右边是被擦的透亮的落地玻璃窗，外面起了雾，能见度很低。
关昊道：“先生要走了吗？”
那一刻，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单纯的眼睛花了，谢长安感觉那四排货架上摆放的狐狸，溜圆的眼珠子动了，一齐转向了他的方向。
他没再逗留，撒丫子跑下楼，出了玩偶店。
外面确实起雾了，还下了雪，谢长安停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等雪小了再走，但转头就看见从二楼下来的关昊，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那个笑容太诡异了，谢长安努力平复乱跳的心脏，再不管雪下得大不大，一头钻进浓雾里，按照记忆的方向，往摩天轮跑去。
很快谢长安就停下了脚步，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雪也越来越大，谢长安几乎被一片白色包围，看不清四周任何建筑。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迷路了，或者换个非常不唯物主义的解释，他是遇到鬼打墙了。
他擦了擦被雪糊住的眼睛，努力想看清左右两边的建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试着往右手边走了十多米的距离，依旧什么都没看到，更没撞到任何东西。
这是不可能的！
他几乎把游乐园的路跑熟了，游乐园的主干道不过才二十米宽，有些小巷子也才五六米宽，怎么可能走了十多米的距离，都看不到手边的商铺？
他之前因为奔跑，呼吸粗重，此时缓过来后，才发现整个世界安静的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四周除了雾就是雪。
这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是鬼打墙，哪怕是闭着眼睛往一个方向走，也不可能走得出去。
如果不是鬼打墙，也没法解释他现在的处境。
雪越下越大，谢长安思考的这会儿功夫，雪已经盖过了他的脚面，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后，从原来的地方挪开。
谢长安：“……”
如果横向走不通，为什么不试试纵向呢？
谢长安想到，就去做了。
没有工具，他就徒手开始清理地面上的积雪，边下边清理，其实很困难，更何况是用手在清理。他几乎是清出来一块，就被埋一块。
随着清理的地方越来越多，他慢慢在脑子里拼出一个残缺的图案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图案让他觉得毛骨悚然。
深棕色的图案上，一条条并不明显的纹理，就像是一个瞳孔，被放大后，埋在了雪地下。
谢长安清理的手越来越慢，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清理，如果这下面埋的，真的是眼睛怎么办？
如果……那又是谁的眼睛？
在谢长安思考的时候，脚下的图案突然动了！
确切一点说，是那个眼珠子动了！
只用了一秒的时间，谢长安原本脚下深棕色的图案变了。变成了一个圆框，周围是类似于虹膜的纹理，中间框起来的地方十分眼熟。
那是一个落地窗，背光站着两个人，一个男人正拍着另一个青年的肩膀。
谢长安仔细看了很久，才看清那个男人穿着粉色的衬衫和深灰色的长裤，而那个青年则和自己穿得一模一样。
等等，那个青年好像就是他。
谢长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随后的一个突变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那个圆框黑了一瞬，或者说连带着有着虹膜纹路的边框也一起黑了一瞬。就像是它刚刚眨了一下……眼睛一样。
仿佛是在回应谢长安的猜测一样，那东西又眨了一下，这一次的速度慢了许多，谢长安能清晰的看到黑暗从边缘一点一点往中间闭合，覆盖所有画面后，再缓缓打开，最后转了一下角度，原本正圆的瞳孔变得不规则起来。
这让谢长安觉得它在调整视线，它在注视着自己。
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但雾依旧很大。
谢长安盯着那处，脚下缓慢地一点一点往后挪着步子，直到他的视线里没了那个眼睛似的东西后，他立刻转身，撒开腿拼了命地往前狂奔出去。
他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跑了许久，跑到没了力气，实在是跑不动了，才停下来，弯腰撑着膝盖喘息。
他喘了几口，抬头以为看到的会是白茫茫的一片，却在看到平整的雪地上，多出来的那一个雪堆后，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他刚刚清理地面时候，亲手堆出来的雪堆。
谢长安非常肯定，他刚刚并没有转弯，是认准了一个方向，逃命似得奔跑出去的。
之前是没有标志性的东西，在白茫茫的世界里，他才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遇上了鬼打墙，但现在，他可以确定，他真的遇到了鬼打墙。
谢长安往四周扫视了一圈，地面上的雪很平整，唯一突出的就是那个雪堆，其他地方，则仿佛做过拉皮手术，连个褶子都看不到。
包括，原先被他挖出眼珠子的地方也消失了，仿佛不曾被翻动过。
可这样又极为不合理！
第一，他明明挖出来了眼睛，刚刚一直没有下雪，为什么雪又把眼睛覆盖了？
第二，同样是刚刚没有下雪，他挖出来的雪堆还在，可眼睛却被覆盖了，还和没有挖过的地方有一样高的厚度。这多余的雪是哪来的？
“先生？先生？你怎么了，先生？”
是关昊的声音，在紧张又寂静的氛围里，显得突兀又惊悚。
谢长安四处寻找了一下，最后在那一堆雪堆的方向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关昊的声音是从雪堆里面传出来的，听着有点闷，像是隔了层棉被。
谢长安缓缓靠近，关昊的声音也一直在喊着先生，谢长安伸手想刨开雪堆，看看里面有什么，但他还没碰到，雪堆就突然炸开，像是被风吹散后，在空中飞舞。
但谢长安并没有感受到风，他只是感觉有雪花打在脸上，又冷又疼，随后眼前一片白，等他再恢复视线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关昊的脸。
谢长安吓得一激灵，连忙后退一步，随后他听到一声物体落地的声音，低头便看见一只雪白的狐狸落在脚边。
“先生？”关昊疑惑地弯腰捡起地上玩偶，再起身，谢长安已经下了楼。
谢长安匆匆跑到玩偶店门口，刚准备打开门的手又停住了，他发觉他现在的行为，和之前一模一样，如果出去，很有可能再次遇到之前鬼打墙的事。
谢长安放弃出门，走回柜台前，杨美还在擦拭柜台，他找了一个高脚凳坐了上去。
他瞄了眼上二楼的楼梯，那里没有人下来。他刚刚遇到的事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你好，请问，我刚刚有出去过吗？”谢长安敲了下柜台，试图引起杨美的注意。
杨美没动，她低垂着眉眼，表情麻木地缓缓擦拭着台面，对谢长安的问话无动于衷。
谢长安眉心微蹙，伸手在杨美面前，刚擦过的地方又敲了敲，“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杨美没有任何反应。
谢长安心里冒起了一丝不安，他在杨美面前挥了挥手：“喂！”
杨美任就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时店门口的铃铛响了，谢长安和杨美一起看了过去，门口进来一个青年。
他走到柜台前，礼貌地笑问：“你好！请问钱广平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