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狠手的人不止一个
“女施主可是来寺里用午斋的?”
“是的师傅,我想找悟尘小师傅,与我一同用斋,不知您可否行个方便?”
“不巧,悟尘今日被方丈训斥,此时正在自己房内静思,女施主不便打搅。”
“敢问他要静思多久?”
扫地的和尚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审视地看向我。
“若是得解,半个时辰便可出,若思量不通,一天也不得出,阿弥陀佛。”
说完向我作了个揖,拎着扫把转身离去。
非常时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我快步穿过大殿,溜进后院。
香积一泓泉水,众僧寮纳四面,凉台静室,此刻竟无一人行走,我猜想大约是全出去化缘了。
梁间风铃一响,我注意到身侧一间僧舍,窗户缝隙里露出个小脑袋。
“悟尘,是我,阿蛮姐姐,你还记得我吧?”
听到我喊他,小脑袋立刻从窗户消失。我上前用手推了推门,屋子被反锁着。
“悟尘,我来找你,有些话想问。”
他没有回应,但我从大门的的缝隙中,看到他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似乎在害怕什么。
我摸了摸身上,心生一计。
“悟尘,你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的。你看这是皇上赏赐我的令牌,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跟我说,我一定会把你从这儿救出去。”
小脑袋从双臂中探出,重新趴到窗户的缝隙向我张望。我拿着镜隐司的令牌冲他摇了摇,挤眉弄眼示意他为我把门开开。他犹犹豫豫走到门前,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搬起木栓,与我开了门。
向屋里张望,见四下无人,我直接从胸前掏出苏怀青老宅取来的铁钉,放到悟尘眼前。
“你看这个你认得吗?”
没想到见了这个铁钉,悟尘比我预想的还要激动。他一屁股摔倒在地,拼命向后躲去。我看到他害怕,赶紧安慰他。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是来查案的,你把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保证你的安全。”
可事实证明,我来晚了。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瘦弱的孩子瘫倒在地上。
“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
我飞快过去查看,掀开他的僧袍,只见密密麻麻的伤疤,老的已经变硬,新的还绽开着鲜红,毫无规章地布满这个小孩全身。但这些都不是致命伤,只有他嘴唇的乌黑发紫,才是最要紧的问题,很明显他中了剧毒。
“阿蛮姐姐,我快死了。”
“胡说,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寺里一定有草药能治。”
“不用了,是方丈下的毒,他们不会救我的。我知道自己得死,只是不知道居然是今天,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为什么?他们为何要害你?”
“你是来查苏夫人的吧?你猜的没错,她是我娘亲,我是被她送来寺里交给方丈的。这枚铁钉是杀死我爹的凶器,我娘就是用它杀了我爹。”
“真的是这样……她为何如此?是为了嫁给苏长史吗?”
“并不是,我爹是个坏人,他终日打骂我和娘,你看我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他留下的,咳……”
又一股脓血从他口中涌出,我既心疼又焦急,但此处山远地偏,如果像他说的,我们便是孤立无援了。
“可她怎么可能杀死一个大男人,还是铁匠之子。”
“那日苏长史途径我家,前来借宿,我爹喊娘伺候大人。大人对娘颇有好感,言谈间生了些情愫,娘便趁夜里进了他的房。之后过了几日,娘去镇上卖女红,家里来了四个蒙面人,他们绑了父亲,用铁锤敲断他的肋骨、手臂、小腿、脚踝,用剪刀切断了他的下体,最后,领头的用铁钉戳进了他的脑后。我一直躲在柜子里,看到了发生的一切,还听到了那个领头的说的话,声音非常微弱,但我确定,她就是我娘。”
我惊讶于这个女人手段之狠辣,又痛心一个孩子幼年见到如此画面,心里的创伤无可挽回。遂将悟尘揽入怀中,紧紧搂住他。
“佛不渡无缘之人,她如今又是布施,又是敬香,做了这么多赎罪的事,如果还是被发现了过去的罪恶,那都是因果。姐姐,你不必在乎我,做你该做的事吧。”
我眼眶一红,一股热流涌出。此时我救不了他,能做的只有轻摇臂弯,任他在我怀里平静的睡去。看着悟尘的胸口起伏渐渐停止,迷蒙中见他袖口里掉出一块白白的豆腐。
还没来得及擦干眼泪,屋外便传来了阵阵脚步声。
“女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老秃驴,你还有脸栽赃于我,悟尘的死,我定要你给个交代。”
清泪一行滴落悟尘身上,突然我的眼前浮起一行红字。
☆勿置气,正殿佛像有暗道,开关在供桌之下,快逃。☆
这是触发了我的泣尸辨冤技能吗?我竟然还能与死者对话?
不等我分辨,僧寮的大门已被踏破,一群手持长棍的武僧对我怒目圆瞪。
“拿下。”
只见黑漆漆的木杖堆叠成笼,铺天盖地向我压来。我以一个斜身探海接直腿旋子,轻松躲过木杖打击的核心位置,并将部分袭来的武器卷于腿间胯下。只是后排武僧见第一击未奏效,迅速补上空缺,再次集结成笼。我强行压制住腿下的力道,用手硬接头顶这一击,只听清脆一响,我的右手手腕断折下来,笼顶直逼面门。
危急时刻,一枚火弹炸开在僧寮门上,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硝烟弥散,瞬时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感到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我说,“快上来!”,于是前倾身体,爬上她的后背,颠簸闪躲一路溜离了房间。突破雾障才看清,来人竟是零。
眉眼传意,我感激之余向她指出暗道。
“正前大殿,供桌下有暗门,我们从那里逃走。”
零丝毫不犹豫,完全笃信我的指路,一道狂奔带我冲进大殿,遁匿入暗道。直到身后道口封闭,我俩才松了一口长气。
“身上要不要紧,需不需要处理伤处。”
“此路下行不知有何危险,你且放我下来,将右手做个固定吧。”
习舞之人,断手断脚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伤痛,只是痛感会扰乱我的判断,所以还是要尽力避免挪移。
幸好零是猎户出身,懂得也多,她脱下身上的兽皮,折叠成坚硬的板状,又看了看我的衣服,一扯撕下一节裙头。
“医伤要紧。”
我点头表示理解,之后便闭上眼睛,迎接她固定我手腕时发力引起的巨痛。
嘶——这撕心裂肺的感觉!
“你这么吃痛?我居然没看出来。”
或许是我强忍着一声未出,竟得到了她的敬佩赞许。
“我又不是小姑娘家家,摔个跤都要哭哭啼啼。”
嘴硬得很,可我脑门上的汗珠,却真真实实暴露了一切,还有这逐渐发白的嘴唇。零也明白我在强撑,于是挎起我的手臂,向黑暗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