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长史夫人这么年轻
碧波清涛,泛起涟漪,一叶扁舟浮于镜湖之上。此处远离长安城里繁华的喧嚣,甚是静谧。但我此刻内心波涛汹涌,不知自己是否即将面临厄运。
“我不是故意把这件事情忘了,主要是前阵子太忙了,你听说没有?国公府的夫人被迁居禁足,是我发现了她行为不端。”
“那件事与你有关?”
看着猎户如此惊讶,我心里竟然无比骄傲起来。
“可不是,你要知道,以咱们的身份,去揭穿一个国公府的秘密,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也只有像我,既聪明机警,又人脉相通,才能做到如此大事。”
“糊涂,这事你不该参与。”
“为何?难道我们不该替上面督案查办,解上面的烦忧吗?我记得陈统领接到的指令,也是调查勾结乱党之类的。”
“这能一样么?你做这些不相干的,如果身份暴露,日后还怎么为上面走动?”
“这个你可放心,我只是查了案,但并未领功。我身边既有衙门官家之人,又有朝中女眷家属,他们可比我更愿意领这功劳。”
“那是最好!你要谨记,我们的身份不可暴露,倘若他日我遭人怀疑,你便可一刀把我杀了,我也如是。”
她这句话说的义愤填膺,听得我浑身汗毛直竖。我要杀她,怕比登天还难,但她要杀我,只需两指轻轻一捏。
“苏长史之事,我已自己去调查,前日上报给了我们的司线。但细究里情,我并无人脉、也无借口,所以还得要你去深入查办。”
“这个没问题,我自能找到法子,你细跟我讲讲苏长史的情况。”
猎户转身坐回船里,示意我也一并入乌蓬内坐下,慢慢详说。落座身边,我才发现她虽为猎户,可心思却仍旧女儿家那般细腻,在硞青的皮甲边缘,绣着点点繁花。
“这是桂花吗?”
“你说我袖子上的这些吗?并非桂花,是我家乡的野花。它们迎寒而开,傲立风雪,骨子里透着坚韧,我很敬佩。”
原来是白梅。
“苏长史的情况说来奇怪,但也合理。他近日主张整修城外一处寺庙,原因是大祭将至,想将那处作为这次祭奠的主要场所,已经几次携群臣上表请求朝廷拨款。”
“如果我没记错,祭奠不都应该是有固定的场所吗?难道唐朝祭典场地是每次临时定夺吗?”
“当然不是,祭天地是皇上和太上皇主理,场地只在圜丘。但祭家族、祭婚丧、祭地方神这些事情,就是王公大臣各有定夺了。”
“原来如此。那他这次是以什么名头,非要到这所寺庙祭祀呢?”
“苏长史的夫人曾受寺庙方丈点化,开粥铺施恩,引得百姓爱戴,因此他曾派人修缮过一次那里,还愿佛祖。可尽管如此这里仍旧达不到大型祭祀的规制要求,他认为此寺院佛缘深厚,有助稳定盛世,所以上达天听,要求大肆修葺。”
我脑子里边疯狂寻找这一通描述当中的破绽之处,但似乎听起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除了迷信以外,都挺合理的啊,只是修个寺庙的小事,上头要我们调查什么?”
“这怎么会合理!苏长史为刺史佐官,子承父业,从未有实权,也无实质功绩。他本每日安乐于歌舞,如今突然入朝,强行主张修缮寺庙,并且煽动群臣齐奏表章,你觉得这合理?”
“你这么说的话,他确实有些显眼了。听起来此事是由长史夫人,受到寺庙长老指点而起,那我便先去他的夫人那里查探一番。”
相视点头,我两人轻轻推动船桨,靠向岸边。
“对了,以后我见到你该怎么称呼?我想我们之间秘密会见,其实起个代号会方便些。”
“你说的有道理,那便由你来起吧。”
“起名字最麻烦了,以后你就叫我壹,我就叫你零吧。”
刚说出口,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但又着实没有别的意思。
“我觉得很好。既隐藏了身份,又方便记忆。”
“行,你喜欢就好。”
好险,还好唐朝没有那么多文化沙丘。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便起床,要来一身邋遢的乞丐装,拉起门口睡眼朦胧的小小喜,直奔长史夫人的施舍粥铺。
虽是一早,但粥铺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除了乞丐,还有不少附近的居民百姓,也到这里领粥。看起来每个人心情都还不错,证明这里的饭食应该很合胃口。
“阿蛮姐姐,歌舞坊没有钱了吗?咱们为什么跑这么远来领白粥啊?”
“你怎么知道是白粥?没准儿是加了肉的皮蛋粥呢?”
“哪有人布施会用加肉的粥呢?那岂不是冤大头。”
身边刚好经过一个拿着粥碗的男子,我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小哥今天给的什么吃啊?”
“白粥一碗,大馒头一个。”
“你看吧,阿蛮姐姐,这有什么好吃的?咱们快回去吧,我好困啊。”
我松开男人的胳膊,对他点头表示感谢,回身一把薅住想要逃跑的小小喜。
“来都来了,你陪姐姐等会儿嘛,大鱼大肉吃腻了,我就想尝尝这清粥。”
小小喜一脸不情愿地鼓起腮帮子。
这时,不远处走来两个男家丁。他们边为身后的女子开道,边查看着排队等粥的人群,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我们面前。
“夫人,这里有小孩儿。”
小小喜看着两个家丁,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不自觉的向我身后躲藏。
“小妹妹,不要怕。跟姐姐来前面,姐姐有好吃的给你。”
眼前的女子不过十七八岁,面容还带着些许圆润的婴儿肥,一双温柔的眼睛,忽闪着深情,像是在讲述一汪动人故事。此刻在泥泞的街上,长裙挽起,她地双脚已是污迹斑斑。
“请问您是?”
“这是苏长史的夫人,这间粥铺便是夫人所设。粥铺规矩,老友皆可先取饭食,夫人远远看到队里似有小孩,便亲自过来了。”
如果我没记错,长史这个官职品级可是不低,为何夫人能如此年轻,说是小姐也不过分。
小小喜看着我出神不言语,于是替我回了对方的话。
“我姐姐饿的头晕,我不能撇下她不管。谢谢夫人好意,我们在这儿排队,一会儿也就到了。”
夫人向我们笑了笑,随后带着家仆转身离去。
“小小喜?这个夫人会不会有点太年轻了?长史怎么不也得四五十岁了吗?”
“哎,姐姐,你前几个月没有去长史家蹭喜糖吗?长史家的老夫人病重刚走了,为了冲喜,才娶了这个年轻貌美的新夫人。”
“还能这样?这个苏长史可真是老牛吃嫩草,借口一套又一套。”
“不是的!听说是这个姐姐,昏倒在长史府门口,被老夫人救了。之后她主动答应,等老夫人死了,就代替她伺候长史。这件事还被当时传作一则佳话呢。”
“哦?她果真如此?”
不知道是不是跟陈玄灵待久了,我内心竟也起了一股妒火。
倒不是见不得别人好,只是这善心的真伪,我要试上一试。
拉起小小喜,我们走出队伍,直接奔向施粥的铺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