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种下一个院子的玫瑰
“早上被右眼的刺痛惊醒,睁看眼,昨晚那位老奶奶在烧粥。
她感受到我的目光,转过头看,对我说:‘再躺一会吧,粥马上就好,麻醉刚过不久,是很痛的,你忍一忍’。
我装作没听到,痛得全身发麻,还是起了床。
我事先跟她说好。
我还小,没有钱,左眼瞎了干活不方便,亲朋好友也一个没有,不要想着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
她一个饭勺扔过来,我以为她生气了,一动不动受着。
我们俩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端着粥过来,说我这个小没良心的,然后叫我张嘴。
我迟钝得像个木头,只能呆呆地跟着她的指令嘴,咽下,再张嘴。
太阳落了山,她帮我换了药,才问我叫什么,我撒谎,我说我不记得了,她就给我一个新的名字,叫十六。
十六十七十八都行,我都接受。
晚上我洗漱完,看见她在院子里乘凉,她真的好老,头发全都变白了,但是看上去很健康,这会儿眯着眼睛,拿着蒲扇在扇风。
我走过去左在旁边的石桌上,跟她说给我:‘给我找份工作吧’,她拒绝了,她说我要去读书。
幸好我执拗,最后她答应了我一边读书一边打工,我其实又揽了一个活,就是照看院子里的菜,我偶然发现”
?
什么声音?
柳楛写着写着,突然听见窗外应该是后院那个位置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窸窸窣窣了一阵,还没停的意思。
“听起来不像是野猫野狗啊”
这个点了,天都快亮了吧,还有小偷?
不可能,安保的人看得严,按理来说不可能有小偷。
他慢慢挪到窗边,往下一看。
!
还真有两个人影!
这个时间点天都快亮还敢来偷东西,胆子上是长了几斤油啊那么肥。
打了个电话给保安,穿着拖鞋拿着电筒,还随手带了本最厚的书以备不时之需,柳楛转身就冲下楼去。
不能开灯,开灯说不定这俩人就跑了。
“我非得亲自逮到你们”
把手电筒的光关得小一点,柳楛慢慢向后院那边摸过去,转了两个弯,没看见人,难道已经走了?
“是会飞吗”
柳楛开亮一点手电筒,四处照。
现在是凌晨,风一阵一阵的吹来,冷得人直打哆嗦,院子里静的很。
那股怒劲儿下去了,四周又没看见人,柳楛想起以前看的那些鬼片,什么丛林埋尸,什么春游离奇失踪,觉得有些恐怖,揽了揽衣服转身回房。
“啊!————”!
整个别墅灯火通明,客厅里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一个脸上有重重的书印子,另一个捂着嘴在旁边看热闹。
吴姨给那个有书印子的人上着药。
柳楛还没回过味来,大半夜的,这双胞胎鬼鬼祟祟在后院干什么!要不是自己承受能力强,估计这会李医生又要来一遍了!!
吴姨刚才提了一嘴,这两人是柳太太合作伙伴的儿子,这次也跟着一起回国。
这么说来以后见面的机会多,这么一砸确实说不过去。
“刚才在院子里,不好意思啊”
那个在旁边看热闹的听见,马上挥手说:“没事儿没事儿,哎呀是我俩的错,这别墅那么大,还没问清楚路”
另一个疼得直皱着眉,脸上有个书印子的,咿呀着嘴,说:“没,没事&”
吴姨合好药箱,笑着跟柳楛说:
“少爷,这是双胞胎,吓着你了吧,他叫白北明”吴姨指了指刚刚她帮擦药的那个男生道,“他旁边的呢就是弟弟,叫白羽翼”
“你们好,我叫柳楛”
吴姨见大家都没有睡意,又去厨房切了水果盘。
开始几个人还有些拘谨,毕竟白北明脸上的印子明晃晃的在那,彼此心里不可能一点膈应没有,后面吃着吃着就聊起来了。
白北明和白羽翼本来订了昨天的航班,谁知道爸爸临时打了个电话说来城郊找柳太太,跟她儿子,就是柳楛,搭个伙回去,急匆匆给改了签就坐亲戚的车来这。
天黑不溜秋的,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没想到这么大,进了门还得继续绕。
于是兄弟俩就被半夜不睡觉在写故事的柳楛看到了。
“我说小柳哥,你妈买这么大的别墅干嘛,加上你,这位吴阿姨,你妈,就算算上安保队的,也二十个人不到吧!”
白羽翼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丰富,这会压低了声音,嘴巴都360度划了一圈。
这是柳楛两年来第一次见到这附近以外的人,再加上这兄弟俩一个跳得上天,一个静得入地,根本不像一个地方蹦出来的猴。
大多数时候都是白羽翼在说,他双胞胎哥哥性子闷,话不多,偶尔这小弟弟提到一些柳楛觉得好玩的事,他就会想着插几嘴。
有点尴尬,居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我跟你说啊,小柳哥还有吴姨,我跟你们说!我哥!不是这个哥!是我大哥,可牛了!”
白羽翼讲了噼里啪啦一堆还不够,刚准备站起身来,撩高袖子想手脚并用来一个声情并茂的关于他大哥的“演讲”。
楼梯突然传来“哒哒哒”的声音,兄弟俩转头一看,是柳太太下楼了,赶紧端正的坐着,吴姨站起来打了声招呼。
呼,又来了,柳楛心想。
“小羽,小北”
兄弟俩乖乖叫柳阿姨好。
提了几嘴兄弟俩的父亲,又寒暄了几句,柳太太叫吴姨带他们上三楼客房,还有两个小时可以休息。
整个客厅只剩下母子俩,柳楛低着头。
就算低着头,他也能感受到头上居高临下的目光。
他总是想象她的眼神言语,是一把生锈的铁剑,硬生生穿过自己的头颅,脖子和胸膛。
他完全可以像往常一样,选择抬头和他对视,可是现在他不想这样干了。
笼子的门打开了,我就要飞走,怎么可能还会回到这里。
他想做最后的退让,可是等了很久,头顶还没有传来声音。
跪得有点手脚发麻了,才听见“哒哒哒”的声音响起,再往远处,留下一句话:去院子里站着,到点直接去机场,别进家门。
这样也行,这样最好。
后院的草木都打了露,泥土也湿哒哒的,柳楛站了一会,突然有个想法。
他从前就觉得院子里应该有些花,一直想种一点,但是忌于她厌恶一切鲜艳的东西,就算再想也只能憋回去。
看了看手机还有四十多分钟,时间应该够用,清了清嗓子,不知道向谁说话:
“你们听得到就开窗边那个抽屉,扔两包种子下来”
还是一片寂静。
过了一会,三楼的窗才被慢慢打开,兄弟俩探个头出来看。
“小柳哥,你怎么知道我们能听得见”
“这是我家”
“嗷!”
两人不知道扔了哪种花的种子下来,柳楛怕时间不够用,趁着泥土湿还挖,就开始往下种。
他把很多妈妈叫人种的名草都拔掉,只留下吴姨种的药草,想把一整包种子都放进土里,后来地不够,又撒了些在墙上。
弄完了穿着一声脏兮兮的衣服上了飞机,那兄弟俩看不下去给了一件外套包着。
柳楛在飞机上打盹的时候看见几朵云的形状有些奇怪,不知道怎么突然想起了,早上撒下的种子是玫瑰。
真好,他觉得。
我种下最鲜艳的花,亲爱的妈妈,这是作为与你对抗的最后一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