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少爷的出山日记
柳楛下了机马上直截了当地删了妈妈的电话号码和微信。
这样做其实没多大用处,虽然极端幼稚,但也十分舒坦。
在车上睡了一小时左右就到了住的地方,是一个复式的公寓,柳楛一个人住算大的了。
他刚进门就开始盘算着要养一只猫或者狗,总要干点以前从来没有干过的事儿。
七七八八整理完了之后又跟车走了,说是要和白北明白羽翼的爸爸见个面打声招呼。
“小柳哥,醒醒,下车了”
白北明在外边敲了几下窗户,柳楛打开车门歉意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睡得这么死。
白羽翼在车上的时候不停地在说带柳楛去一个好地方,柳楛想着既然是见面,肯定是去饭店之类的,刚好自己也饿了。
抬头一看,没想到是一个很大的木屋,装修像书店,上面招牌写着“云麓书店”。
选择性无视柳楛一脸迷惑的表情,白羽翼直接拉着柳楛飞奔进去,“啪——”的一些打开门。
“我回来啦!哈哈哈哈!”
一片寂静
店里只有一个长相挺出众的男生正站在爬梯上收拾图书,似乎已经早早习惯了白羽翼这种自嗨行为,转过头瞟了他几眼,:
“回来了,也不叫我去接你。”
说完目光落在了柳楛身上,不着痕迹地看了几眼。
柳楛有种自己刚出山的感觉,几百年没见人了,刚才眼神交接间他浑身鸡皮疙瘩都弹起来。
“江文深,你这表情,可不像是欢迎我回家的哦~”
白羽翼举起食指,摆了个“no”的手势,白北明看不下去,从后面摁下他的头,跟江文深介绍柳楛:
“大哥,这是柳楛,就是柳太太的儿子”
“你好,江少爷”
说完站在柳楛旁边的俩兄弟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
少少少少爷?
原来如此。
这人居然是个社交笨蛋。
江文深听到这称呼怔了片刻,轻笑了一下,回了声你好,继续转回身去手势书籍。
柳楛看着几人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了,仔细回想下刚刚应该只说了五个字。
五个字“你”“好”“江”“少”“爷”,这都还能出错?!
江文深说白叔刚出门去了,说是要签个合同,没那么快回来,下了爬梯叫这兄弟俩上来收拾,他弄一上午了要休息。
白羽翼跟他贫了几嘴,被白北明拉上去乖乖认命。
柳楛在沙发上坐得端端正正,江文深去茶室里面倒了杯茶出来,递给柳楛,在他对面坐下。
“你叫柳楛,是吗?”
“是的”
“白叔没那么快回,这里也没那么快收拾完,我带你在这屋子里随便走走?”
柳楛应了声好。
也是,如果三个人都在干活,自己留在沙发上坐的话,恐怕更拘谨。
这个屋子设计还挺独特,门口有个前厅专门养绿植,右转进去才算真正进到店里了。
这么大的门店,加上这构造,倒是吸引人。
店里一楼一半存放各种各样的图书,书架子起得老高老高了,所以要是整理书籍得用到爬梯,中间有个大屏风隔开。
另一半还设有办公的地方,存放档案的地方,招待客人的饮茶室
“请问这边是专门用来处理工作的吗”柳楛看着眼前这宽敞的办公室,问道。
“是的,我以为那两人给你介绍过这里”
“没关系,慢慢来”
“不过白叔不喜欢别人随意进出他办公室,你可以等他回来再看。”
柳楛慌忙摆手,说算了算了,等过段时间。
“也行”
等过段时间大家都熟悉得差不多了,那样更好一点,自己刚来这儿还是安分一些。
柳楛打着这样的主意。
江文深把门带上,领着他往前走一点,又打开一扇门。
也是一个办公室,但不同于白叔那间,这里没那么宽敞,要小一半。
但是柳楛觉得看着舒服得多,一张白毯子,左边墙书架满满当当的书,右边放着个不大不小沙发,窗边还有一架钢琴。
柳楛看见钢琴,停住了脚步。
“请问江少爷,您会弹钢琴吗”
江文深没有回答,叫柳楛换双鞋,进来再说。
“你坐在沙发上就行,坐毯子也可以,随意一点不用拘谨。”
柳楛口头连声应好,心里还是越不过那个坎,哪能随意啊这又不是自己家。
江文深就在钢琴前的椅子坐下,按了一个键,说:
“业余爱好,只会一点,弹得不多。”
柳楛一直盯着这架钢琴,有些出神。
“哎呀爸爸你不要动!我还没弹完!!”小柳楛铆足了力气,试图把坐在旁边捣乱的爸爸拱走。
“不嘛!你就给爸爸弹一下,我就按一下那个黑色的琴键啊宝贝儿子”
小柳楛叹了口气,妥协地往旁边挪了挪。
“你跟爸爸一起弹不行吗?”
“不行,因为你跟不上我的节奏”小柳楛抱着肘回答。
旁边那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我的宝贝儿子最厉害,那你弹吧,爸爸在旁边听。”
——
“老师今天来教你练琴,为什么不练”妈妈问
“我会了”柳楛正准备坐回去弹给她听。
“会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你的水平很厉害吗?继续练!”
“不要再弹了,睡觉。”
“你要是实在不想练就告诉我,不要在这里制造噪音”
“钢琴我锁进杂物房了,你好好学习吧”
“柳楛?柳楛”
江文深看柳楛在出神,晃了晃手没反应,叫了两声。
柳楛思绪一下被拉回,想到刚才自己又失礼了,“唰”的站起来,说:
“非常抱歉,不好意思,江少爷”
我的天怎么走神了。
柳楛在心里翻了自己一个白眼,暗暗祈祷接下来别又有什么尴尬事儿发生
江文深挥挥手,说:
“没事,偶尔出神,谁都会。还有,我们称呼别人不叫少爷,叫哥或者先生就行”
“那,江先”
“我比你大不了多少,如果可以的话叫我哥就行”
?不可以。
柳楛内心填满“拒绝”二字。
他没有兄弟姐妹,平时妈妈的朋友带儿子来自己家,吴姨说无论大小,全喊少爷就行。
他从没这样叫过别人,也不想这样叫。
但是这确实不是一个什么别扭的称呼,自己又刚到这,没找到其他出路前估计都得在这儿了。
唉,寄人篱下啊
“好的,哥”
江文深愣了下,倒是没想到他真叫,客套的笑了笑。
柳楛刚进门看到他,以为是一个难相处的人,心里还暗暗捏了把汗,没想到这人挺会说话,入门到现在倒没觉得太尴尬。
“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
柳楛脑海里的“十万个为什么”系统开机:大一点是多少点?
还去上学吗,学校在哪?白北明姓白,白羽翼姓白,你是他俩的哥哥,为什么你姓江?
柳楛连忙塞住这些汹涌而出的问题,心里默念:沉静,憋住,这里是别人家,现在是第一次见面。
换做很久很久以前,他肯定会像个炮弹一样把这些问题一个一个连环给轰出来,现在不行,得收着,控制住。
江文深见柳楛又出神了,估计他应该就是这样的性子,笑了笑摇摇头没管他。
自己转回身对着钢琴,按了几个键,干脆弹了起来。
太阳正下着山,夕阳的光暖黄暖黄,透过飘窗落到钢琴架上,落到琴键上
起码是在爸爸走后,非常多个日月里,无论是现实还是梦境中,柳楛看见的永远是那几个人,脸上挂着永远不会发生变化的表情,永远是那几种画面。
有时阴暗又肮脏,有时只是灰蒙蒙一片。
或许是与现下反差太大,一时有些恍惚。
柳楛不知不觉盯着江文深的脸,这人长得是不错啊,深邃的五官,棱骨分明的脸。
江文深一曲落,想问自己弹得怎么样,身后的人却还在出神。
“嘿嘿”
江文深打了个响指,柳楛回过神来,又忙道歉,说弹得好,江文深挥了挥手说没事。
外面有人敲了几下门,推门进来一看,是白叔。
白叔看起来刚回来不久,头盔都还没摘下来,加上下巴留着些胡子,看起来风尘仆仆的背包客。
“哟,俩小崽子,在这干嘛呢,走!叔带你们吃饭去!”
江文深叫了声叔,柳楛也乖乖打了声招呼,白叔拍了拍他肩膀,简单说了下自己名字叫白景林,叫白叔就行。
把大门锁上,几人在门口等白景林开车出来,上了车像饿鬼似的直嚷嚷说饿了饿了,坐副驾驶的白羽翼更夸张:
“爸!我跟你说,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我下了飞机,就没吃过东西!饿死了饿死了!”
白景林一巴掌呼过去,笑骂道:
“得了吧你,一天天就知道喊饿,待会你要是吃不下一头牛就挨揍。”
“哎呀老爸~~啊~啊~~”
白叔受不了他这样,敷衍着说:
“行行行,等会老爸把点菜的选择权交给你,你想吃啥点啥,行了吧”
“行!”
白景林叹了声气,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傻儿子。
瞄了几眼后视镜。
笑起来跟他爸真像啊,白景林心想。
“小楛,你妈就和我说了几句你的事儿,说实话我听了跟没听似的,所以有些事情你得开口和叔说,不要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
白景林为了让柳楛提前熟悉起来,一路上都在跟他介绍这介绍那。
白麓书店也叫白麓屋,一楼看书办公,二楼,就是江文深没带柳楛逛到的地方,是住人的。
以前白景林工作多的时候就会在那里住。
但现在两个小孩住学校,他自己也经常出差,更多时候就只有江文深一个人待在那儿,所以跟柳楛说要是公寓那边住不惯就过来,反正也近。
柳楛点点头,都听安排。
吃完饭后几个人就开车回去了,今天柳楛刚来这儿,白景林作主第一晚就让他先住在白麓屋那边,柳楛当然同意。
刚才白叔叔让柳楛洗漱完了之后就上一趟楼顶,柳楛擦了擦头发就上去了。
白叔见柳楛上来,随意把烟掐了。
“小楛,叔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你爸和你妈算了,咱不提这个。
你现在十七岁,按道理来说应该去学校上学,可我知道你这些年来都没有去过真正的学校,都是你妈请人在教,怕你一下子习惯不了,叔不差钱,也给你请人教。
但是我不能不让你不接触一下其他人,你迟早得长大的,得学会和别人相处,所以学校最终还是要去的,先给你在这打个预防针。
周六周日呢就留在店里帮忙看看店,我结你一份工资,算零花钱,行不行?”
柳楛忙点头答应。
实际上这再好不过了,过去几年一直那样过着,要是真让他突然去学校上课,他也不知道怎么样。
白叔继续拍了拍他的肩,继续说:
“有什么事儿我不在就找江文深。按理来说你们沟通起来没有什么困难,他啊是我领养的儿子。”
“领养的?”
怪不得不姓白,柳楛心想。
“领养的,但是跟自己生的差不多,我可宝贝这家伙了。这家伙挺优秀的,大学提前毕业了。
好像那小子还和我说,说什么自己在跟一个很厉害的老教授做研究,不清楚,总之你啊,多向他学习。”
柳楛点点头,觉得这人厉害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压力。
白景林东扯西扯,绕来绕去,本来想跳过柳楛他爸妈来说这个事儿,发现根本绕不过,干脆就说了:
“还有,你胃病的事儿的你妈和我说了,以后每周会帮你约好医生,到时候你听医生安排来”
“好的,白叔叔”
白景林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没什么事情可以交代了,往裤袋里摸了摸又想抽烟,结果只是拿出来叼了一会,把烟拿下来,说:
“小楛,叔说了把这儿当家,你就要把这家。你妈的性子我知道,我和她也不是很熟,我是向着你的。
但我和你爸有过命的交情,你爸现在不见人影,叔就替他上岗,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听见没?”
柳楛听完,懵了一会儿,鼻头一酸,眼眶里泪水悠悠打转。
他有点不知所措。
怕让人看见不好,柳楛猛地低下头,结果眼泪水哗啦的全掉下来,白叔抱着这小孩低声叹气。
柳楛已经很久没听其他人说起他爸爸了,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个人。
可是偶尔打盹时恍惚跳出来的记忆,深刻地提醒着他爸爸曾经陪伴过他的事实,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人提起他了。
白叔揉了一会他的背,看着楼梯口刚上来的人,有意逗一下这小孩,:
“咳咳,别哭了啊,你小深哥笑大大牙了”
柳楛本来眼泪一会就收回去了,这会只能看见脸还留点余红,听白叔话转头一看。
!
怎么又有人上来?
刚来没到一天,话没说上几句,自己稀里哗啦哭就被白叔叔和这人看见,丢脸丢大发了啊啊啊啊。
“小崽子,把你弟拎回去”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