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冬夜里的思念
两个小孩没多想，他们以为老村长之所以会来，主要还是为了送被褥和衣服，至于他为什么会愿意坐下和孩子们说故事，那大概是因为冬天到了，大家都没什么事情可做吧。
老村长送给齐凌鹿的那件衣服，是他儿子九岁时，他媳妇给儿子织的生日礼物。
不过，这衣服并没有被穿过。
老村长的儿子和谷香一样顽皮，他也喜欢悄悄跑到边界线周围去探险，但是他却没有谷香那么好的命。
村里人当时找了很久，却连孩子的尸体都没找见。
老村长倒是希望自己儿子能被坏人一刀了解，免得多遭苦难。
否则若是被抓了去，那么即便他能一直活到现在，人大概也已经变成行尸走肉了吧。
听完老村长的故事以后，齐凌鹿的内心，有了波澜。
他记忆中的自己，似乎自始至终都守在一个锻造炉的旁边，至于守了多久，他也说不清楚。
他记得自己见过很多怪物冲进城镇的场面，也看到过世界最强者的精彩对决，可是记忆里，自己似乎一直都只是个旁观者……
齐凌鹿自以为见多识广。
但直到现在，当他拥有了新的自由之身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那井底之蛙。
眼前的农村生活虽然谈不上精彩，但却无比真实，这里的人虽然个个平凡，但他们却散发着足以驱赶严寒的温热情感。
平安是福，尤其是在这人间第一层。
……
谷香很是乖巧，她也抽了一把小椅子，然后和齐凌鹿一起挤着坐，隔着火堆，老村长就在她俩的对面。
“伯伯，那你的夫人呢？”谷香来到村子只有两年时间，她还从未见过老村长的妻子。
“她走得早。”
“……”谷香后知后觉，她为自己刚才的愚蠢问题而自责。
齐凌鹿察觉到了她的尴尬，于是赶紧又问道：“村长，你的修为有多少？”
这个问题，老村长没直接回答，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修为对于我这样的老人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我活了大半辈子，但论修为，怕是还不及铁牛的一半嘞。孩子们，你们想修仙吗？你们将来想去那更接近世界中心的地方吗？”
“想。”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嗯，你们天资过人，且都年纪尚小，倒也确实应该如此。”
“那你呢？伯伯你为什么不去呀？”
“我啊……”老村长微微仰头，似乎陷入了回忆。
没过多久，他再次开口：“孩子们，我曾经的梦想啊，和你们一样。”
“但是后来，我遇见了我的夫人。”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我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怕是连神仙都会羡慕呢，所以我们也没再想着要去那第二层了。”
“可惜她的身体，并不好。她走的时候，我已三十有五，早就过了最佳的修炼时期，而且我也无心再去修炼，只想永远守在她的身边，每年都去看看她。”
“哇，难道后山那些孤坟……”谷香突然瞪大了眼睛，村里村外她早就跑过数圈，偏远的后山里有几座无名孤坟，她是认得的。
老村长轻轻点了点。
“孩子们，虽然我已经舍弃了梦想，但是我却很想看见梦想在你们身上开出花儿的样子。”
“努力加油吧。”
“你们不仅要成为人上人，更要做那天上仙啊！”
“这个冬天，你们不用担心。”
“柴火管够，而且隔壁村也借给了我们一些粮食，我们只需来年还些井水回去就行，到时候啊，就得让你俩跑一趟咯，不过多出去认识一下附近的邻居，对你们来说倒也是件好事。”
“等到明年的年宴时，阿伯给你俩每人弄一件新衣裳来，如何？”
()“好啊好啊～”谷香毕竟是个女孩，但凡提起新衣服啥的，她肯定无法拒绝。
“那就这么定了，小鹿娃，差不多该再加些柴火了，别冷到你姐姐。”老村长边说边起身，他颤巍巍地打开木门，走入了那风雪之中。
……
那个冬天，齐凌鹿感受到了什么叫寒冷。
他甚至学会了憋尿，因为只要少跑出去几次，他就能少受些冻。
但尽管如此，村里的刘婶还是会每天顶着风雪，给两个孩子带吃的过来。
直到有一天，来敲门的人换成了老高。
“高叔，刘婶呢？”
“病了，养身子。”
“哦……”
“快趁热吃吧，免得冷掉。”
老高话不多，后来那些日子，全都是由他来送食物，每次也只是简单说两句便走。
在很多个夜里，齐凌鹿都辗转难眠，他觉得等到来年开春以后，自己也应该为村里做些事情了。
……
那是这个冬天里最冷的一个晚上。
齐凌鹿被冻得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不然冷气入喉过猛，会冻得生疼。
“弟弟，来姐姐旁边睡吧。”
“不用不用，你怎么还醒着呐？”
“我怕你冷，快来。”
齐凌鹿一直都睡在柴火堆上，因为谷香的伤口未愈，睡觉时基本都是趴着，很少翻身和挪动，所以齐凌鹿不敢和她挤在一起，免得自己睡着后胡乱动弹，不小心伤了谷香。
“你快来嘛。”谷香的小床咯吱作响，她好像打算坐起来。
“好好好，你快躺下，别乱动。”
齐凌鹿抱着被褥，小心翼翼爬上了床，同时还叮嘱道：“你可要盖好了，别再把脚露到外边。”
()“真是我的乖弟弟，晓得关心姐姐了。”
“呃……”
平时齐凌鹿起夜回屋时，总会走到谷香床边看看，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经常能看见谷香的小脚丫伸到被子外边。
被子较短，而谷香的脚又略长。
“睡觉时你的脚能弯就弯着吧，免得冻坏。”
“知道了～”谷香应了一声之后，突然把脚搭到了齐凌鹿身上。
“喂你干嘛？！”
“裹着你呀，这样你就不会冷了。”谷香不仅搭了脚，她整个人甚至还侧了身，把齐凌鹿给紧紧抱住。
“我小的时候，每当到了冬天，我娘亲总会这样抱着我睡，很暖和的。”
“呃……”
齐凌鹿感觉愧疚，自己明明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会被一个小丫头反过来照顾呢。
将来一定要好好善待这个“姐姐”啊。
隐约中，齐凌鹿感觉到谷香似乎在发抖。
“怎么了？伤口疼是吗？”
“不……”谷香的声音颤抖，原来是在抽泣，“我想我娘亲了，我好想再见她一面呀，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娘亲……呜呜呜～”
齐凌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谷香。
小丫头在寒冷的冬夜里想念已故的妈妈，这太伤感了。
“以后，你还有我。”
“嗯……”
两个小孩子相拥而眠。
那个冬天，齐凌鹿突然觉得自己变单纯了。
同时他也很好奇，在那仙人的世界里，有没有可以让人起死回生的办法呢？
“感情”这种东西，开始在齐凌鹿心底萌生，而他并不知道，这是他以前所不曾拥有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