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恩重如山
师鸢白了阿笙一眼，不无沮丧。
她一直谋划着，能够穿着美美的衣服，盛装打扮以真容，出现在凤昭的面前，给他留一个极好的印象，让他惊艳动心。
要让他知道，她也有娴静美好的一面，并不是成天只会跟人打架斗嘴倒挂金钩的野蛮姑娘，她都找好了漂亮裙子，设想好了相见的地方，在风景宜人的杏花林中，可万万没想到，结果会是她满身伤痕神智全无躺在床上。
她连他是什么反应，都不知道。
师鸢垂头丧气，叹了一口气。
阿笙小声道：“小姐，何必这么丧气，三殿下还在外头，叫他进来再看一次，你暗中观察他的反应不就行了。”
师鸢有气无力，“你懂什么？第一次的反应是最真最自然的，以后的——”她突然住了口，呼吸不畅，“你刚刚说什么？三殿下在外面？”
阿笙眨巴着眼睛道：“对呀，殿下一直在外面。”
师鸢倒吸了一口冷气，抖着声音指着屏风问：“你说这屏风隔音效果如何？”
阿笙默了默，抖着声音答：“聊胜于无。”
师鸢眼睛突然直了，直直看着闲步而来的身影，桃花眼灿若星辰，漂亮的唇畔漾着浅笑，那是师鸢平素爱好的美色，然而此刻，她只想找条缝钻进去。
床上没缝，只有枕头和云被。
师鸢深吸一口气，把脸埋在枕头上，滚进了云被里。
片刻之后，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好闷啊，快被闷死了。
被子里空气越来越稀薄，师鸢偷偷伸出手，想掀开云被一角呼吸点空气，不曾想方才滚得太利索，云被缠得太紧，掀了半天也没动半分，若要从被子里滚出去，委实又太丢脸。
她寄希望于阿笙能够善解人意，体谅到她的窘境，过来解救师鸢，这个念头刚刚转完，就听到一道清润的声音道：“去看看马车来了没有？”
阿笙应了一声告退了，师鸢欲哭无泪。
想着丢脸总比被闷死强，咬咬牙，师鸢翻身一滚，滚出了云被，终于得以顺畅呼吸，贪婪连着呼吸了好几口，突然，上方出现了一张好看的脸，桃花眼眼尾微挑，长睫如扇，就那么似笑非笑的望着师鸢，“清醒了。”
真是个好台阶。
师鸢顺势下台阶，“对呀对呀，刚才脑袋还有点犯晕，胡言乱语。”
“哦？意思是——”
凤昭忽然倾身，陡然拉近两人间的距离，他看着师鸢道：“他是什么反应？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给师鸢场景再现，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准漏掉，是你的胡言乱语？”
师鸢眼睛陡然瞪圆了，他听到也就罢了，居然还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不漏，居然还复述出来，没了面具掩饰，师鸢又羞又窘。
为免自己在羞窘交加中死掉，她眨巴眨巴眼睛，疑惑道：“我有说过这句话吗？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大约是梦话吧。”
凤昭眸光幽深，“是吗？”
师鸢不敢再看那双眼睛，好似怕光地眯了眯眼，顺势抬手挡住了眼，斩钉截铁道：“肯定是。”
透过指缝，只见凤昭起身，淡淡道：“如此说来，都是梦是反的，那梦话也是反的，原来你并不想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感受。”
师鸢一急，爬了起来，脱口而出，“什么感受？”
凤昭唇角微扬，像是小勾子，诱人上钩。
师鸢讨厌上钩，撇了撇嘴，“什么感觉，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凤昭眼里笑意更深，“那么，我们出发吧。”
“去哪里？”
“回客栈，这里不安全。”
师鸢哦了一声，心里却升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
回去途中，她突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凤昭道：“我正巧也在那里用餐，听到打斗声。”
师鸢又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司徒晟？”
凤昭没说话，递给师鸢一柄剑，正是师鸢的那柄秋水剑。
原来如此，师鸢垮下了肩膀，心有灵犀什么的，都是幻想。
东阙酒楼离客栈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凤昭先下了车，折身把手递给师鸢，师鸢喜滋滋握住，正琢磨着在下车的时候如何站立不稳顺理成章跌入凤昭怀中，突然一道怒火中烧的声音炸雷般响起，“师鸢，这次本王非杀了你不可！”
那声音充满了屈辱、愤怒、仇恨……师鸢循声望去，只见司徒晟扛着一柄明晃晃的大刀立在不远处，碧蓝眼睛映着刀光，像是深冬结冰的湖。
师鸢立马想起了手上腿上那些个被珠子打的伤，都是因为他那张惹祸的脸，才害得她如此下场，同样满眼寒冰回望过去，一时间冰渣飞溅，凝气成霜。
司徒晟嗖地窜到车前，“滚下来受死！”
他眼中杀气腾腾，像要把师鸢挫骨扬灰，师鸢心里打了个哆嗦，身强体壮时就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满身是伤，不能硬拼。
师鸢退后两步不可置信俯视他，眼里充满了震惊、痛心、绝望……
深深吸了一口气，泪迷了她的眼，她微颤颤看着他，揪着心口的衣服，泪如断珠，却努力笑得灿烂，“要杀便杀吧，看见你没事，我也就能放心去了。”
司徒晟冷笑，“你真应该去当戏子！”
说话的同时，大刀朝师鸢挥舞过来。
师鸢娇弱且勇敢的挺起胸膛，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司徒晟额头上青筋暴突，双眼喷火看着——架住他大刀的手，声音阴霾，“三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凤昭声音淡淡，“我也想问，英王这是什么意思？”
司徒晟咬牙切齿道：“这是我跟她的恩怨，旁人最好不要插手。”
凤昭声音冷下去，“师姑娘是我的客人，我有责任护她周全。”
司徒晟狂妄道：“若我真想杀她，三殿下真以为自己能护得了她？”
凤昭眉宇凝霜，声音里的寒气，让师鸢都哆嗦了下，“英王似乎忘了，这里是大齐国，不是你能为所欲为的地方。”
司徒晟气焰一消，可又不甘心放过师鸢，恶狠狠瞪她。
凤昭调解道：“师姑娘究竟做了什么事，惹得英王如此大动干戈，英王不妨直说，若果真是师姑娘做错了，我做主，让师姑娘跟你赔礼道歉。”
司徒晟拿着刀的手在发抖，声音从齿缝里挤出，“她、她、她——”
师鸢真挚坦诚且期待望着他，就不信他能说得出口。
司徒晟果然说不下去，手中的刀子抖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朝师鸢刺来。
师鸢幽幽叹了口气，朝凤昭不失哀婉一笑。
“都是我的错，我听说有人要对英王不利，想为朋友两肋插刀，就骗了英王，把他关在安全的地方，易容成他想把对他不利的人引出来。”
司徒晟几乎要吐血，“你、你、你——”
凤昭正色道：“如此，英王应当好好感谢师姑娘才是，她今晚遭到你仇家的刺杀，差点命丧王泉。”
师鸢连忙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满目伤痕，看向司徒晟，“这些都是替你受的伤，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你看我对你如此恩重如山……”
没等她说完，司徒晟喷血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