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征途
楚纤凝还是没能赶上见杜氏最后一面。
她和宴无忧一起坐在屋顶，看纸钱飘洒在空中，看棺椁从家中离开，看杜氏的后代为十个铜板争执……
只有一个小孩抬头看见了她，但小孩不知道那就是妖尊。他茫然地被大人抱在手里，许是到了某个流程，屁股肉被狠狠拧了一下，开始嚎啕大哭。
满院子响起的都是哭声，就是不知道这些人杜氏生前能不能说出名字。
宴无忧握住她的手不自然的一紧。
“怎么了？”
“……无事。”少年垂下睫羽，藏住了一瞬间的无措。
宴无忧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熟悉。也许他的确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只是没有眼前这个热闹。
可是究竟是谁过世，才会有这样朴实的送葬？他心尖抽痛，又出于什么原因？
宴无忧不自觉淌了满身冷汗，风一吹猛地一激灵。
无论如何，他握住的纤纤素手是温暖干燥的，她是活着的，是自己多虑了。
楚纤凝没注意到身边人百感交集。她在逍遥山周围见过太多的生死，已经提不起什么悲伤了。
她只是疑惑，为什么一想到宴无忧可能会躺进棺椁的时候，她会担心对方冷不冷呢？
瓦片咯咯响，是春归回来了。她挨到楚纤凝身边，附耳道：“没用完的符咒都被杜氏转交给另一个老人家了，她的儿女们并不知情。”
楚纤凝点点头，起身道：“走吧。”
逍遥山的信任不会世袭。至于这些人往后会是什么样的日子，那就得是他们自己过出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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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杀了。”
最慵懒的嗓音说着最冷漠的话，为妖异面容添上几分无情。
“不、不、不，殿下，我们家是最忠诚的，您知道的，我、我父亲和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啊殿下——”
凄厉的讨饶越来越遥远，逐渐变成咒骂，最终戛然而止。
微生淮揉揉耳朵，低声道：“聒噪。”
他辞别楚纤凝之后，先去讨魔尊的示下。着手一查，果然是有魔族在整事。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和他往日处理的不同，是有魔族被利用，可他始终查不出背后是谁在捣鬼。
无论如何，将一个村子生生变成炼炉的阵法，不该存在这世上；能听从愚昧的话还以为是真理的魔族，也可以被淘汰了。
一团黑影在微生淮面前汇聚成人形，沙哑道：“殿下，灵丹被人族取走之后，交给了天界。 我们的人不敢再追了。”
微生淮饶有兴趣问道：“可知是何人？”
“来人是天界将领黎洲。”黑影缓缓呈上画像，“此人是盛渡的心腹，盛渡乃是天界前战神的走狗，现在是天界大将军，在天界大皇子麾下。虽说战神位一直空缺，但是此二人的能耐不可小觑。”
天界大皇子与前战神自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然而战神陨落也有传闻说是大皇子的手笔。大皇子是天帝位最热门的选择，有一点非议都会被压下去，因此也无人敢提及此事了。
孰是孰非，已经没办法追究了。盛渡实打实的是战神第二，有军功在身，唯前战神马首是瞻。他会投靠大皇子，道理上也没什么奇怪。
“一个陨神，还有如此浪花。”微生淮对着画像眯起眼睛，“确定他已死吗？”
黑影垂手道：“并无确切消息，只是已经陨落。至于天界有没有再行找回，就不知道了。”
神魔总是有各自复生的办法，否则一个奇才难保会因为各种意外与世长辞。
天界前战神是众所周知的将才，天界的至宝，全家都丧生在上一次的神魔大战中。在天界安定之后，莫名其妙传出了死讯，天帝也举办了相当规模的葬礼。
可是自始至终，没有一个可靠的死因。
“假死之事，天界也不是没办过。”微生淮将那画像踢飞，沉声道，“当初说好人间事不插手半点，现在又借我魔族之手踏足人间，高低得给我个交代。”
“现在尚处和平，我们贸然出手，会不会被扣上挑起争端的帽子？”
微生淮拍拍身旁的玉盒：“请你留下证据，就是为了这一次。”
黑影单膝跪地：“殿下英明，请殿下吩咐。”
“去信父尊，告诉他我有要事相商。”微生淮眸中暗光一闪，“还有，请母后也一起来，我有问题要问她。”
拈花老人说的话，他理解了，却还是很在意。他在意的事情，向来是非要弄清不可的。
“是。”
黑影在玉盒里取走一枚留影石，原地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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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您已经喝了一刻钟了。”楚纤凝抬高了声音，“还没有想好吗？”
归玄机再度见到他们，便要他们请口酒喝。启明全力阻止，但楚纤凝心想也无不可，毕竟临走前归守心巴巴地往宴无忧乾坤袋里面装钱，看样子足够宴无忧挥霍一辈子了。
但是为什么喝了三坛子，一句话也没聊上啊！
归玄机常来的小酒馆生意兴隆，来光顾的多数都是真性情的粗人，喝上头了吼起来，窗棂都直打颤。楚纤凝的耳朵痛不欲生了一刻钟，已经麻木了。
“嗝。哎呀，你们……你们有什么事情来着？”归玄机双颊酡红，身子打摆，俨然是半醉半醒间。他拿着筷子敲起碗，就这么开始哼起了小曲儿：“柳叶儿弯弯月儿圆……”
宴无忧要了一杯清茶在边上陪，这会儿也只能无奈笑笑。楚纤凝挪近了，低声道：“他真没醉？”
楚纤凝自认声音已经被咆哮声盖过去了，若不是在耳边根本听不见。结果一根筷子直直插在了她面前，归玄机大着舌头，重重哼了一声：“你们悄悄说老头子坏话！”
“不能再喝了。”楚纤凝当机立断，“小二，结账。”
“诶诶诶！我还没喝完！”归玄机抓了把花生米就往嘴里塞，“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小二同情道：“你们怕不是被他吹的牛骗了吧？这家伙就知道喝酒，什么也不知道的。”
“算了算了。”楚纤凝塞了一锭银子请小二先退走，“再上几坛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没人跟钱过不去。小二忙不迭应了，给他们拉起了屏风，挡住归玄机的醉态。
酒一上来，归玄机伸手就抱。楚纤凝笑眯眯地趴在酒坛子上，道：“前辈，一件事情换一坛酒，合适吧？”
朦胧神色渐渐从归玄机眼中褪去。他叹道：“尊上，做妖别那么精明，会很痛苦的。”
他将自己的小酒杯往前一推：“潼宁嘛，那里的人鱼龙混杂，不是个严格意义的镇子，像个集市。”
楚纤凝帮他斟满：“集市？”
“是，集市。常年开摊的人多了，有些本事的人去那里常驻，就是潼宁镇。”归玄机一饮而尽，面带餮足，“如若是在潼宁，的确说得过去，那边都是固执的人，守得住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