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过去
白小落和丹溪二人向西处而去。因为任无量故事中那个山巅，在最西方。
跟随心的指引，白小落想亲眼去看看，那个传说中，螭画的神像曾被万人铸拜的地方。
虽然，如今从未有人听说过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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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风光潋滟，柔景连绵。
山阴小径，野芳幽香，佳木繁阴。
“好久没出过月河城了。”白小落闭上眼睛，轻轻长长地呼吸了一口雨后山林间的气息。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清香。“和师父下山之后，很少看到这样的美景了。”
人迹罕至的地方，有最原始，最自然的野色。
丹溪披着斗笠，跟在少女身后。雨后的林间不时滴下雨露，山林野间是他见过最多的风貌。如今因为她在，这风光也似乎有了些变化。
白小落将斗笠拿在手中，她不想被它挡住林间的风貌。随着微风时而伸展双臂，徐徐前进。
自出了月河城，至如今。他们已经行了三日半的路。
“你看！”白小落突然间欣喜地向前跑了几步。
白小落站在山间路口，伸出手指着远方。出了这处山口，眼前突然豁达起来。
低处，是连绵的密林，还有一处有人烟的地方。
丹溪抬头望了望，“太阳落山之前，我们应当能在那里落脚。”
“嗯。”白小落点点头。这几日，夜夜在野外落脚，睡在干草堆上，燃着篝火，赏着夜空，好不惬意自在。
常常是丹溪守夜，白日里还要赶路。可他却好似有用不完的精力。白小落让他后半夜喊自己起来，换他去休息，可她每次都能美美得睡到晨间。
若非担心他硬撑，白小落倒是不介意一直这样下去。
果然，日落之前，二人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村镇。先前在半山腰向下看，这处地方应该有约莫五六百人居住，应当是几个村子聚集起来的。
应该是很热闹的。白小落想着，可是街道上没什么行人，家家户户院门紧闭，房门也是。
“天还没有黑。”白小落有些疑惑，他们的脚程很快，黄昏之时就来到了这里。“这里的人家这么早便歇下了吗？”
丹溪看起来有些谨慎，“我去问问。”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此处，有他熟悉的气息。
这里的人家院墙多是围栏，而非石砌或是木垒。站在外面，能看到院子里面的景象。
丹溪去查探情况，白小落待在原地无味地四处张望着。她发现，几乎每处人家都养了家禽家畜。
白小落凑到一处院墙边，因为那里有一只黑毛小狗侧着脑袋，安静地望着她。
“好乖啊。”白小落蹲下身，也看着它。
小狗不闹也不叫，看起来倒是憨厚可爱。远处看到时候，白小落以为狗狗是全黑等我。黑色的毛发，黑色的眼珠。此时靠近了才觉得，它的眼睛有些墨蓝。
“好漂亮的小狗。”白小落伸出手，想要摸摸它。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只小狗，她竟然想起丹溪来。
他也有这样的一双眼睛。不是颜色，而是给人的感觉。白小落想着，有些出神。
丹溪长得有些俊朗英气，她这才发现，这么久了，自己好像还没有仔仔细细地看过他。
白小落在脑海中描摹着，微薄的嘴唇，高挺的鼻梁，浓眉大眼。眼睛里清清亮亮的。
明明这么好看的眼睛，为什么总是笑得那么少？
太阳渐渐落下。白小落看着黑狗，“你怎么不爱笑呢？”
恍惚间，白小落好像听见这只黑狗笑了一下，惊得她瞪大了眼睛，可是这只小狗还是呆愣愣看着她，并无异样。
丹溪走到她身后，“你怎么在这里。”
原来是他回来了。白小落站起身，“没什么。”呼——看来自己刚刚可能听错了。
“你打听到什么了吗？”
“没有，”丹溪微蹙眉，“户户房门紧闭。”
甚至，烛灯也不燃。
本想找户人家借住的。
“天黑了。”白小落看着他，有些无奈，“看来，今夜又要露宿街头了。”
丹溪正要说什么，白小落突然指向他的身后。“那里有光亮。”
丹溪回头望去，果然。
可是，方才他巡视了整个村落。有些诡异。
二人对视一眼，打算前去探个究竟。
“这村子可能有些不对劲，小心一些。”
“嗯。”白小落点点头。“我会跟紧你的。”
而此刻村里的家家户户，都窸窸窣窣响起轻微异动。
白小落和丹溪靠着边缘，接近这处光亮的尽头，他们躲在角落暗处。
“是她？”丹溪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女子身前是一抹艳丽的火，灼热燃烧着。火焰发出光亮，掩映在她的身上。
“你认识她？”
“阿加琐。”丹溪盯着火焰下的她，神色危险起来。他转头看向白小落，眼睛似乎在告诉她，这次，会有大麻烦。
来不及细细向白小落解释，二人已然发现周围有奇异的动静传来。向那头看去，牲畜们一个个不知如何摆脱了禁锢，向着火光走来。
很显然，阿加琐以那束火焰将它们吸引而来。
“她想干什么？”白小落向前探了探。那束火焰大得能将那个叫阿加琐的女子瞬间吞没，可她毫发无损地立在那里。
“我们不能被发现。”丹溪伸出胳膊挡在白小落前面。
对于阿加琐背后的操纵者，他是知道一些的，如今的自己还不足以与之抗衡，他不能让白小落有一丝犯险的可能。
“我们先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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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溪酝酿着该如何开口，而在他开口之前，二人之间弥漫的，是无比的沉寂。
如今的白小落眼中，他是同她一样的，凡尘之人。丹溪没有告诉她，自己苦苦追寻了她上千年。
他不知道怎么叙说。
他同阿加琐，还有阿祈力，曾如知己一般，共同生活过一段时光。那是他生命中 除了螭画之外，唯一的一点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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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复平，万物归寂。
三界灵者功成身退，丹溪在苍茫天地间寻觅螭画的身影。
那时的他，远不似如今这般强大。
他是三界所不愿承认的存在。
丹溪的父亲，原型乃是上界一凌云仙鹤，名曰唳云，而他的母亲，是中界灵狐，名曰赤水。
三界之间本不该有这样的牵连。而丹溪，就成了违背各灵族条例的存在。所以他自出生时起，就如砧板上的烂肉一般，等待着审判。
丹溪的真身，则是一只不知名的兽，獠牙，长翅，鳞尾。他的这副样貌，任谁都要另眼相看。他的存在不被任何人容纳，除了他的父母。
自他出生时起，他的父亲为护他周全，将他送还母亲身边，孤身前去对抗上界众兵。以他一己之力自是不敌，等待着唳云的，是天条极刑。
赤水则更是带着他于中界东躲西藏，隐姓埋名。起初，母子两人于蛮荒之地苟且偷生，好在平安无事过了几年。
可好景不长，他们的踪迹终究暴露。赤水将他打入一处深渊，以周身全力暂时隐去他的气息。而那日，她死在了乱刃之下。
小小年纪的丹溪，落下深水前眼前的最后一幕，是母亲的斑斑血影。
他害怕，恐惧，愤怒，不解。母亲死在他的眼前，而自己父亲的模样，他甚至都不记得，许多年后，他也曾小心翼翼打听过，他的父亲，早已下落不明。
无论是鸟是兽，本不能在水下生存。而丹溪却可以。
“这是什么？”
“不知道，我也没见过。”
周边稚嫩的窸窣议论声响起，丹溪在昏沉中睁开了眼。是两只下界的灵族幼灵发现了他。好在，幼灵并不懂得三界之间发生的怪事，他们只当这是个新奇的朋友。
他们想触碰他，却被躲开。周围有气泡随机的，三两个缓缓升起。丹溪抬头看去，原来是自己陷入了无名的深渊。那处亮光传来的地方，离自己竟是无比遥远。
丹溪整日过的昏沉。说来可笑，外形凶猛可怖的他，实力却与之相反。在这深水之下，他甚至会受到小虾小蟹的欺负。
自小颠沛流离他本就饱受欺凌。丹溪时常会想，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样的苦难，他不知道该怪谁，只能尽力伪装好自己，他从不欺负别人，却常常遭受别人的欺辱。
直到那日，一尾墨鳞挡在自己的身前。鲛灵的体型巨大，丹溪看着眼前的鳞片，一片就快有一个自己那么大。
“你走吧。”她说，“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声音显得有些旷远。
“我……不知道去哪儿。”
鲛灵俯下身去看他，她和他的距离那样近。
她有着紫色的深邃眼瞳，还有同样颜色的一双犄角。只是，那双犄角不知为何，一大一小。除此之外，周身墨黑，她的鳞片在水下闪着粼粼微光。
丹溪就立在那里，看着比他整个身体都大的眼睛，他觉得，这是他看到最好看的颜色。
“你是从哪里来的？”巨鲛问他。
“我……我不能说。”丹溪泪眼汪汪看着她，“别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被猿灵族追杀，他没有哭，被水族小灵欺负，他也没有。可唯独现在，看着她仿佛可以净化世间一切的眼瞳，他哭了。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就是被上中两界通缉追杀的那个幼灵。
“跟着我。”螭画轻卷长尾，将他带到自己头上。
“螭画。”她介绍自己。
丹溪坐在鳞片的缝隙中，紧紧抓着。
螭画好像总是很忙，但是她做到了，将他护得很好。消息不胫而走，丹溪并不知道螭画为了守住他的命，都做了些什么。
他每次都远远望着她。他希望自己能快些长大，像她一样。这样，别人就不能再欺负他了，至少，不敢轻易欺负。
直到那日分别，螭画消失。
众灵虽然也曾多次寻觅她的踪迹，数次无果，便也都当她是殒身了。至于丹溪，说来也怪，无人再去追杀他。或许是，以为他随螭画而去了。
在寻找螭画的途中，丹溪曾重伤之下被两只蛇灵所救。他们带他到了一处秘境。许多生灵，聚集于此。这里散发的所有气息都在告诉丹溪，这里的生灵都对外面的世界颇多怨怼。
而那两只蛇灵对丹溪很好，或许是知道，他也是被三界所弃之人。
他们的首领极其神秘，丹溪从未见过他一眼。
丹溪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里，他还有要做的事。所以，在养好伤之后，不顾那两只蛇灵的反对，丹溪最终，仍旧是离开了。
而那两只蛇灵之一，就是阿加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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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溪不知如何给白小落解释螭画的事情。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螭画是如何变成如今的她。
“你还没想好怎么说吗？”白小落在他眼前挥挥手，“不说也没关系的，我会相信你的。”
“不。不是。”丹溪以为她误会了什么，急地脸都红了起来。“我们只是认识，以前，是朋友。”
白小落被他的样子可爱到，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你想哪里去了？”白小落又凑近了一点，围着他转。
弄的丹溪脸更加红了，不知如何招架，只得一直避开她的眼睛。
“嗯——，其实我也知道。”过了一会儿，白小落低下头，神思认真起来。她双手握在背后，来回踱着步，“最近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
她告诉丹溪，“其实刚刚看到那样的场景，我甚至并不惊讶，也许是我都习惯了吧。”她笑了一下，“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像任老头儿那样的人，应该是活了好多年的神仙吧？”
“我觉得你也有好多秘密，你也知道很多神奇的东西。你好像也活了许多年一样。”她看着他的眼睛，“你也是神仙吗？”
“嗯？”丹溪没想到她静思了这么久，竟然得出的是这个结论。
“嗯。”他咳嗽了一下，点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就行了。”白小落放心地拍拍他的肩，“故事呢，你可以以后慢慢跟我讲，不急这一时。”
她又接着说，“至于现在碰到的这个问题，麻烦大吗？”
说到底，她如今还只是个普通凡人，遇到这种事，能不害怕已经很不错了。
丹溪看向她，眼神似是安慰。他也不知道。“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你。”
“不对。”白小落故作严肃，“是保护好我们两个人。”
丹溪轻笑了一下，“嗯。”
她的变化好大，丹溪想。以前的螭画，很少与他说话。
他甚至常常会想，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