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记忆所归
“你回来了？”白芍有些惊喜，随即又别开头，“还知道回来呢？”
任无量知道，这是在怪他一声不吭断了联系这么久。“抱歉。”他是真心抱歉。
本以为他临别送了通言璞，便是告诉她，若有难处，他会来帮。白芍一直有着闷气，气他为何害她多想，更气他一点消息也没有，就这么无缘无故消失好久，久到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任无量发丝衣衫有些凌乱，像是被风吹的，喘息也粗重些。他没有像以前一样贫嘴，倒是真诚许多。或许他这段日子也碰到麻烦了吧，他不是普通人，碰到的麻烦或许更难缠也说不定，白芍的气在这一瞬，也都消下去了。
“叔叔好。”看他们都太安静了，白小落出声打了个招呼。
每次这个丫头刚认识自己的时候，都乖巧礼貌的，一熟络起来就开始斗嘴了。任无量“嘿嘿”一笑，却发现她不像以前那么生龙活虎的，看着像有几分忧愁。
在山云观，任无量就已预算到征兆，这才匆匆赶了回来。他找由头让小落好好休息，和白芍去了院中，告诉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你是说那块石头上附的东西那么难缠，连你都对付不了？”白芍面色担忧，“小落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你放心，它暂时被封存在山云观，有我的师兄保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倒是你们，依照你方才所说，唐府应是有什么东西会影响到小落，或许和浮生石有关！”
“那怎么办？”
“你放心，我这就去一趟唐府，查探一番。”
“诶，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任无量以为她有话要补充。
“你的伤？还好吗？”
任无量先是一愣，然后笑了，“已经无碍。”随后便动身。任无量走出了几步，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发现她果然还在，于是掏出自己的那块通言璞，看着她，对着通言璞讲话，“这次，不会失联了。”白芍没有回话，月光下，远远的看见她在笑。
—————————————————
“谁？”刚出去没多久，任无量发现路边的草丛有动静。
女子没有躲，缓缓从草丛后走出来。
“小落？”
“刚才在院子里你跟师父说的所有我都听到了。带我去。”她语气平静，且坚决。
任无量对她的出现并不惊讶，“好。”
“你不拒绝？”白小落没想到他这么爽快。
“我拒绝了，你就不会去了吗？”他笑，“倒不如跟着我，还安全些。”
路上，小落问了他好多，什么浮生石，唐府的事，受伤，她隐隐觉得，这些都和自己有关，可是问他，他只说，未来自有因缘定数。她只需要知道，一切该发生的，都会发生。
白小落和任无量赶到时，唐府大院十分平静，可任无量却早早察觉到了什么，叮嘱她一会儿躲在角落，别出来。
白小落一头雾水，躲什么？被任无量使着轻功带进去，直到他施了什么咒术，二人眼前才出现激战后的残景，和角落里一处受伤的身影，伴有隐隐的光芒闪烁。
“来晚了？”身为医者的白小落下意识跑到伤者身边，查看情况。
“诶，你小心。”任无量跟在后面嘱咐着。
“你怎么来了？”旧伤未愈的丹溪大战后极度虚弱，奄奄一息。
靠近他，白小落脑海中便慢慢回想起了他。看着他虚弱昏迷，白小落一时无言，心中堵塞，“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竟然能让你如此不要命？”
白小落替他检查一番，一丝疑虑涌上心头，转头喊来任无量，“他外伤无碍，只是，他的脉象，不像人？”
这话出口，白小落都怀疑是自己诊错了。
此时的任无量刚从地下跳出来，发现了一众瓷片残骸，手中拿了一件放进衣袖，“我们来晚了。”任无量看着昏迷的丹溪，“一切只有等他醒来告诉我们了。”
任无量给他运功化伤之时，在他身上发现了那股熟悉的力量，那股将他灼伤，如今在净池之中封印的力量。“这小子竟然能撑这么久？”就连任无量心中也被震惊，“他到底什么来头。”随后，从怀中拿出一瓶药丸，这以千年酢灵草和后山净池之水炼制的丹药，本是他回来时带出来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就用上了。“你小子还真是好运气。要不是碰到我，死定了。”
把药丸给他喂下，任无量又运气使他吞咽下去。果然，不过多久，丹溪就醒了过来。
“你醒了？”白小落终于松了口气，“感觉怎么样？”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别来吗？”丹溪睁开眼，看见她，心里说不上来是开心还是担心。刚才的最终一击，他伤了唐枫的根本，而自己压抑许久的内伤也于重压之下爆发，他没想到自己在濒死的时候，除了想到螭画，竟然还浮现出了相处不过半月有余的白小落的身影。
“诶，是我救了你。”
闻言，丹溪转头才发现还有个人在，“多谢……前辈。”
“嘿嘿，你要想谢我，那就跟我讲讲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现在伤的很重。”白小落打断他的讯问。
任无量不为所动，从怀里拿出那块碎片，“那个瓷娃，去哪儿了？”
“不是碎了吗？”丹溪像没事人一样笑着，还抬起下巴指指他指尖的碎片。
“你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呢？任无量也不气恼，只是无害地笑着看他，“我能救你，当然也是能灭了你呦。”
丹溪嗤笑着，白小落倒是先挡在了他前面，“你干什么？”
任无量没想到白小落这么护着这个家伙，“啧，我这不是想着吓唬他一下，没准儿就给我招了吗？”
“不行。”刚刚回想起前些日子的记忆，白小落原是恼着的，可现在看见他重伤，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生怕他真的离开了，情急之下便有些激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大抵就是这样吧。
任无量算明白了，只得无奈又宠溺地应了她，“行，我不问了。那咱给他带回去，这总没问题吧。”虽然说，白小落真正的灵识，或许比自己还大上许多，可如今的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在人界，他是个不羁老生，小落就像是他的闺女一样。
白小落回头看了看丹溪，眼中有些不安，她害怕，如果这里还有他不能离开的理由，丹溪会像之前一样倔。看到他点头，她终是松了口气。
丹溪知道，有这个仙人不像仙人，道士不像道士的人在，就算自己想走也走不了，更何况，自己现在重伤在身，而他，能救自己。
—————————————————
次日，丹溪的情况好转了很多。他来到小落的门口，手抬起来，又放下，犹豫了好一会儿。
“我还以为你小子是个什么样的狠角色呢，没想到敲个门都得酝酿这么久。”任无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院子里，背靠那柱蓝花楹树，随手接住飘落的花瓣。“小落在前厅，在忙。”
“忙？”丹溪问，“她在干什么？”
“这是医馆，她懂医术，你说她在干什么？”
“那我晚些再来找她。”丹溪觉得，自己或许该为之前的事，和她道个歉。说完去，他就打算回自己的客房，却被任无量伸手拦住。
“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有些事情，我该问问。”
“前辈有什么想知道的，就问吧。”丹溪知道眼前之人来历不简单，而自己，也隐瞒不了什么。
“你是什么人？”
“没什么身份，自由便是孤儿罢了。”丹溪以为他是怀疑自己刻意接近白小落。
“一个普通人，扛得住恶灵浊气这么久？”任无量还面上挂着无谓的笑。
丹溪瞳仁眯了一下，“若是前辈这么问，我，确实不是普通人，我，非人。”
任无量嘴角一扬，点了点头，“下一个问题，那个瓷灵，你杀了他？”
“嗯。”丹溪语气平淡。
“看来你是真不知道。”
“知道什么？”
“炼化出灵识的瓷娃，若是练到了灵识可脱离瓷身独活的地步，则原身坚不可摧，故而你以为伤他之时若能引得瓷身碎裂，它便死到临头了。”任无量离开树身，往前踱步，“实则不然，他的灵识还会寻找寄主，只要灵识不灭，则会不断为祸众生。”
“与我何干？”
听到这话，任无量微愣，“好好好，”倒是自己把他想得伟大了些。看来，他的确是另有所图。“最后一个问题，你从他那里拿到了什么？”
丹溪暗下警惕着，随时预备防身，“前辈希望我拿到什么？”
“浮生石。”任无量直接了当。
丹溪眼神微眯，“恐怕这也是前辈怕想要的东西吧。”
任无量走上前来，丹溪下意识的后退，“以我现在的身体，前辈若是想抢，自是轻而易举。”
“嘿，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任无量话不多说，直接交战，“你小子要是不乖乖交出来，可别怪我老头子扒你衣服啊。”说着，直接伸手向他腰间。
“我原以为前辈是隐世高人，没想到竟也行如此手段。”丹溪抓住他的手腕。
“这不能怪我啊。”奈何此时二人实力悬殊，丹溪上衫散落之时，浮生石也在打斗中被散向空中。
“你们聊什么呢？”清脆又有些疲累的声音传来，白小落伸着懒腰往这边走，半眯着眼，揉着肩头。师父闲来总爱上山寻药，这里的摊子就交给了她，坐了一上午，腰酸腿酸的。现在累的只想好好睡一觉。
看到后院这番景象，白小落瞬间困意全息，“怎么回事……非礼勿视！”白小落刚转回身，后脖颈就被一股无形的力气抓住。
“正巧。”任无量满意的点点头，伸手以无形之力将白小落转过来，紫光流转，那浮生石在白小落额头之上被打散，星星点点向下灌输至她的体内。
白小落如提线木偶一般，双眼一眨不眨，意识陷入混沌。
丹溪看见这一幕，不可遏制地抓狂起来，“灵石……住手！”丹溪青筋暴起，眼珠泛红，一声怒吼之下，他将双手呈在胸前，在空中虚握，只见一股血气正化成剑的形态。
“你不要命了！”任无量对他这反应无奈，此刻他的身躯，如此做法无异于自取灭亡。
“诶。”长叹一口气，任无量大手一挥，他靠在门边的平津幡如有了生命一般飘了过来，将浮身在空中的白小落紧紧护住。随后瞬间转移到丹溪眼前，打开他的双臂，施加禁锢，右掌悬空盖在他的头顶，向下灌输真气。气流绕遍丹溪周身，他慢慢平静下来。
另一边也不可懈怠，平津幡再次打开之时，浮生石的荧光已完全消失不见，白小落的眼瞳划过一道紫光，复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