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试探
“从前，有一只狸猫，百年不死，修炼成妖。只可惜道行太浅，欲成人形，还需上百年的功力。它等待不及，于是便附身于真人之上。原想占据他的身体，却未曾想自身妖力不足，压迫不下那人的意识，导致这具身体内损严重，外诊无恙，可却成了行尸走肉一般，整日摊废在床。而它自身的意识，也被困在这具躯体里，做着无休止的争斗，再也出不来了。”丹溪面不改色地讲着这个故事，白小落见状，刚想拦住丹溪，他手中试探的银针却已稳稳在插入他的眼睛之前停了下来。
唐枫则面色如常，甚至倒像是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丹兄将书也说的这般好，只是故事终究是故事，听过便作罢了。”
丹溪收回手，“本也就是说来解闷的，唐枫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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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治病为由，白小落也多着些和丹溪单独见面的时候。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况且，我师父的诊治不会有错，他的眼睛，是真的看不见。”白小落将药箱放下，打开里面特配的金疮药，“你早前讲的那个故事，是真的吗？”
“编的。”丹溪淡淡道，“你信了？”
小落打趣着，“那你可真适合说书去。我还认识一个说书的老头儿，你和他倒是有的一比。假的也能说成真的。”说着就要给他上药。
“不用。”丹溪躲开她的手。
“为什么？你不信我？”
“我，自己来。”
白小落依言放下，丹溪还是静坐不动。她明白过来，他倒是十分恪守男女有别。“罢了，药就留在你这里吧，记得要用，否则伤口迟迟不好，坏的是我的名声。”
丹溪伤重之因在于内伤，可他从不让白小落近身探脉，不想她发觉自己的真实身份。故而白小落只瞧过他的伤口。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白小落接着问道。
“需得再去一次那个地方？”
“可我忘记了上次是怎么进去的。”
上次二人是一同进去的，白小落记性不好，丹溪可不是，只不过，“我今日去过那里，只是并未发现上次的入口。”
“会不会是你记错了？还是说……难道有人发现我们去过那里？”
“上次你我二人离开之时，我发觉有其他人在，应当不止一个入口。”丹溪说着，“此事交给我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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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洞室内，唐枫盯着那只纯洁无暇的瓷娃娃。若非细看则不会发现，唐枫其中一只盲眼，在这瓷瓶的反射之下，竟是淡淡的灰珀色。
瓷瓶传来的声音出现在唐枫脑海中，“你这个妖怪，想做什么？”这声音听起来，和他自己一模一样。
唐枫那张如煦阳般纯净美好的面颊，却露出一丝阴鸷的笑。“我不过是晚了一日，你就平白给我找出几个大麻烦。”唐枫脑中浮现白小落一行人的声音，有些不耐烦地转了转脖子。
“你到底为何要冒充我？”
“冒充？呵…一个即将要消失的灵魂，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唐枫的声音变得阴冷，“我也不想害人，是自己偏偏送上门来。”
唐枫那好看的眼睛在微弱荧光的照拂下显得愈发诡秘，他凑近了几分，“珍惜最后的日子吧，我会完完全全地变成你，取代你。到时候，你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我，我会用你的身体，去我想去的地方。哈哈哈……”
唐枫不再多言。只见他灰瞳注视下所及之地，瓷娃娃之上的光芒又暗淡一分。他长长地吸进一口气，平复了好一阵子。再次缓缓睁开眼，眼瞳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这一次，他能感觉到，这副提线木偶一样的躯体，好似有一些感觉了。瓷娃娃却变得虚弱安静了许多。
待他重新返回地面之时，愣怔了一瞬。片刻后，抑制住内心的喜悦不敢张扬，缓缓抬头观望。他能看见了！不似先前的模糊与朦胧，如今他真真切切地看到，天空美得仿若绸纱，阳光淅淅飒飒散落，树影斑驳……
很好！
还需一些时日，他就能完整融合近这个身体了。这是他第一次，以人的眼光看待世间，原来，在人的眼中，有着这么绚丽耀眼的颜色，他简直看的要醉了过去。
“她呢，她会是什么样子？”
轮椅上的这个唐枫，不禁幻想着，“好想亲眼看看她。”
“你在这里啊？”来不及等他回忆些什么，就被突然闯入的声音打断了。
“呵……”没有被察觉到地，唐枫的表情变得厌烦，随后很快转换的如往常一般平淡和煦。转过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点头致意。
“给，刚刚有小厮拿过来的，说是你父亲府上送来的。”白小落将手里的一包点心塞到他手里，“你父亲对你可真好。”
“说来惭愧，本该是我常去拜访父亲，如今身体不便，反倒常常受父亲照拂。”唐枫笑了笑，眼睛假演失明，面向前方。
“那你怎么不和爹娘同住呢？”
白小落在一旁蹲了下来，双手撑着下巴问他。
“父亲公务繁忙，是否同住无甚差别，若是去了，反而不免使他分神。至于母亲……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了。”唐枫说着，神色悲哀起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白小落一下站起来，“我不知道……”
“无妨。”唐枫故作苦笑，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打发掉这几个外来者。
日前筹谋已久，好不容易设法将唐枫的身子变得虚垮，好准备趁虚而入。哪知他日日寻医问药，竟寻到了这几个难缠的家伙，如今还得自己来对应她们。心下暗自揣摩，“得快些想个办法将她们支走，万一出了任何差错，功亏一篑。那自己多日来的苦心付出的一切就全都白费了。”
白小落见他有些晃神，有些抱歉地想转移话题，“诶，把点心打开尝尝吧。”说着便从他手中拿出来一块，喂到他嘴边。
唐枫向后躲了一下，“不用……我自己来。”接过点心，却没下口。反而将手中的盒子往前递了递，“小落姑娘，你吃。”
“等等。”不远处丹溪恰好出现，看见这一幕，喊住了他们。
“怎么了？”白小落回头，丹溪已经来到了眼前。
“有好吃的怎不叫上我？”丹溪悄悄使了个“别吃”的眼色，自己也从盒中拿出一块。也不下口，只看着唐枫。
“两位若是喜欢，我一会命人多做一些给你们送去。”
“好啊。”丹溪立在一旁，爽快应着，“味道不错。”
唐枫余光看见他并未吃下去，料定他们心生怀疑，“嗯，是不错。”
说着，自己也吃了一口。
“出来的久了，倒有些累了，”唐枫微微向后转动轮子，“恕在下失陪。”
丹溪一笑，也微微躬身示意。
转身后，二人都褪去了笑意，换了神色。待唐枫走远不见，丹溪才看向白小落，“以后他给的东西不要乱吃。”
“怎么了？”白小落一脸茫然。
丹溪伸手向她胸前，白小落紧忙双臂护胸，“你干嘛？”
“你想什么呢？”丹溪揪出她脖子上的项链。那日二人一同在郊外度夜，打猎时误打误撞竟发现这她戴着的这块石头还有储存声音的作用。丹溪将石头放进她的掌心，再使她握拳，“你自己听。”
“什么？”白小落好奇的晃了晃自己的项链，凑到耳边，渐渐的出现了声音……
“有声音。”“嘘——别动，那有一直野鸡。”“站着，我来。”“诶呀，没打中。”………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过后，“诶，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凑近的脚步声）“你手心里，什么声音？”………“原来这个石头还有这种用处，太棒了吧。”
？？？白小落思考了好一会儿，啥东西？
“怎么回事，不是这一段。”丹溪说着，又换了几种方式。
再次有微弱的声音出现—“我是白小落，接下来，你要听好……”石头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白小落听完了自己留存给自己的话语，这才反应过来。
“对不起，我又忘记了。”听完这些话，白小落这才知道自己又忘记了重要的事，“我这记性一会好一会差的。”
“所以，你是怀疑唐枫？”白小落问道。
“他很可疑。”丹溪点点头，“我刚才好像又听见了那晚地洞里的奇怪声音，在这附近，才追过来，就看见你们在这里。”
“奇怪的声音？我没听见啊。我刚才一直在这里。”白小落摇摇头，“你是怎么听到的。”说着，绕道他左边盯着他的耳朵看来看去。
“别打岔。”丹溪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很快又消失了。”
“好吧。”白小落撇撇嘴，“不过，我刚才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在这儿了，这么说的话，真的很可疑。”
“所以你记住，以后他给的东西，不要随便吃。”
“你说这个？”白小落拿起了手里的点心，直接咬下一口。
“诶，”这一举动打的丹溪措手不及。
“放心啦，这个不是他给我的。”看着他的样子，白小落嘻嘻笑出声来。
丹溪看着她笑，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了头。“我隐约觉得，他好像也在防备我们。这几天注意一些吧，任何行动都不可太过明显。”
“嗯。”白小落点着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差点噎住，“咳……他要是怀疑我们，师父常跟他在一起，他会不会对师父不利？”
“不会。”丹溪交叉着双臂，“我们还不能确定那夜洞里的第三个身影就是他，就算真是，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做些什么。”
“嗯…说的也是，况且，他是个轮椅上的人，威胁不到师父。”
说到这里，二人都想到了什么似的，缓缓转身，四目相对，“有可能是装的。”话未出口，但已然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
“我们得想办法试他一试。”丹溪眼睛定了定。
“如果他是装的，那嫌疑就大了，他一定有问题。”
“如果他不是装的，那我就扩大搜查范围，既然地方就在这府上，即便守株待兔也能抓到那个人。”
“但如果他真的是装的，又何必大费周章请我和我师父过来这里呢？岂不是容易暴露自己？难道是为了演戏给别人看？”白小落脑补着种种可能性。
“不急，一切在我们试过之后，自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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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此之后，白小落尝试了假摔假扑假使绊等一系列方法，然而一个都没成功。
“下肢不能行之人，可直接判断出来。他们的双腿往往瘦削，或是筋脉松弛，软弱无力，又或是膝盖肿大。当然，也偶有下肢强直不能弯曲之人，不过唐枫显然不是这种症状。”白小落有条不紊的分析着，“虽然师父查过的脉象不容怀疑，但是，既然他嫌疑这么大，总归是仔细一些才能放心。”
白小落扬起下巴，“不搞那什么麻烦的计谋啊啥的，咱就来这种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丹溪背倚在门框上，听着她絮叨，轻轻摇头轻笑，“反正我也不懂你们的医术，那就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