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失去
苏鸢养了几天，表面上虽然一直表现得极为乖巧，该喝药喝药，该休息休息。但她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
每次她提及宋清平时，玉如姐要么匆匆一句带过，要么就顾左右而言他。且语气急促，言语间闪躲之意明显。
苏鸢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么他昏迷不醒成了植物人，要么已经被人带走了。
植物人也没关系，她会守着他一辈子，若是被带走了，只要他在这个世界某一处，天涯海角，她总会找到他。
只是要快点好起来才行，皮外伤都已经在结痂了，嗓子虽然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声线比从前粗了不少，但也比刚醒来那时好多了。就是眼睛，她觉得没什么不适，但玉茹姐总劝她多养着，怕以后落下病根。
玉如姐一片好意，苏鸢不忍心拒绝，更何况她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她醒来后，下体淋漓不尽，她记得月信还不到时间啊。而且身体也虚得很，像是内里都亏空了一样。以至于她连出门上茅房，都需要别人扶着才行。
“哟，你还养着那小蹄子呢，你胆儿可真大”
“要你管，去去去，没事儿别来我家，我嫌你晦气。”
“呵呵，嫌我晦气，你家里那个才是天煞孤星吧，克夫克子，你沾着她，小心全家死光。”
门外两人的争执声越来越大，农村的房子并不隔音，苏鸢听到有玉如姐的声音，另外一个，她虽然不认识，但总觉得有些熟悉。
玉如姐说过，今天她丈夫去里正家帮忙去了，别人瞅着她家里没男人来找事儿，肯定是有备而来。苏鸢担心玉如姐吃亏，急忙下了床，摸索着向前走。
“那女的本来就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长得一个狐狸精样，勾得这村里男人魂不守舍的。你看现在报应来了吧，死男人，死孩子的，她就是个克夫克子的扫把星。”
玉如气得发抖，冲上去撕扯那女人衣裳，怒气冲冲地喊；“你个狗娘养的，忘恩负义的杂种，我家妹子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这村里哪个不说我妹子人美心善，就是你个狗娘养的嫉妒，天天说些鬼话，看我不撕烂你这张嘴。”
那女人也不甘示弱，她揪着对方的头发，阴阳怪气的回击道:“呵，人美心善，你也好意思说。成亲几年，也没给宋家下个蛋，反而把宋夫子克死了。男人克死，孩子也没保住，连个后都没给人家留。她不是个扫把星是什么，扫把星，死女人，滚出桃源村。”
“你刚才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一个身形如鬼魅般的女人，突然冲出来，扯开玉如，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那人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熄灭，双手不断去推捏住她脖子的手。
是苏鸢，缠绕在她眼睛上的白布，被她一把扯落，突然的强光袭来，让她的眼睛干涩刺痛，可现在的她早已不在乎这些。
只见她双眼通红，瞳孔骤然一缩，含着无尽的暴烈狠厉，死死盯着她，掐住她女人脖子的手越收越紧，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活活掐死。
玉如赶紧上前拦住，急忙劝着:“清清妹子，你先放了她，一会儿闹出人命来，可就不好收场了。你听姐一句劝，先放开她，为了她，把命搭里不值当！”
苏鸢无动于衷，只是一味追问:“你说，谁死了再说一遍，我让你再说一遍。”
随着她每说一句话，手上的力道就重一分。
那女人脸涨得通红，双手渐渐没了力道。
玉如拉不住她，又看那人快撑不住了，她怕闹出人命，只好狠心告诉她真相。
“清平已经死了，我去的时候，只救下了你，火灭了才找到了清平的尸体。”
玉如一边握住她紧绷的手，一边哽咽:“清清妹子，清平死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就是你，你这个样子，让他怎么走得安心啊！清清妹子，你听姐姐一句劝啊。”
玉如的话在苏鸢心中炸裂开来，她全身的力气顷刻间消失。勒住女人脖子的手也无力地垂下来，那女人一下跌到地上，拼命的喘。
“那孩子”她怔怔地问。
“没保住”玉如不忍心看她，只拍拍她的背，努力宽慰道:“肯定是清平不忍心看你一个人太辛苦，带着孩子一起走了。你看他多心疼你。”
苏鸢将手放到了小腹，原来，这里曾经有一个她和清清的孩子。
“咳咳咳”
地上的女人缓过来，连滚带爬地到了门口，这才恶狠狠地说:“苏清清，你个扫把星，男人，娃儿都克死了。宋夫子娶了你，真是倒霉了八辈子血霉，你怎么不去死啊。”
玉如怒喝:“刘家媳妇，你别太过分了。宋夫子以前对桃源村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他刚走，你就欺负他媳妇，你不怕大家来找你麻烦吗？”
“我说的是实话罢了，宋夫子之前活得好好的，村里也没那户人家起火，偏偏她来了，不但把房子烧没了，人也烧死了，可不是丧门星嘛！”女人气焰嚣张地倚着门，还不忘观察苏鸢的一举一动。
自从那一次刘里正带着他们去宋清平家里道歉，结果却灰溜溜的跑回来之后。她的日子是越过越不顺，村里指指点点不说，就连男人也不听她的话了。
她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如今宋清平死了，她终于可以好好的出一口恶气了。
“你”玉如指着对方，气得说不出来话。
苏鸢却拦住了，她抬眸看向玉如，眼里空洞无神，缓缓启唇:“带我去……看看他”
玉如带着她，回了她的家。青砖黛瓦，屋舍俨然，曲径通幽如今都付之一炬，只剩下被烧焦的房梁，和无数的灰烬。
小院幸免于难，还保留着从前的模样，她也还活着，和这里一般无二，外面看还好好的，里面一切都被燃烧殆尽。
院子里放着草席，里面裹着两具尸体，一具是人，另外一具是狗。正好对应宋清平和旺财。
桃源村的人多少都受过宋夫子的恩慧，村里人穷没有钱治病，都是靠着宋夫子免费诊治，有些人才活了下来。如今他死了，他们出于尊重，也没有草率地埋了他，都是等着他媳妇来看人最后一面。幸好烧得剩一具骨头，夏天也不会腐烂，发出什么异味。
苏鸢打开草席，看见那两具尸骨，被烧得黢黑，有些地方都烧没了。
她细细抚摸骨架，甚至是每一根骨头。她不想相信，怎么会呢，明明她压在他的身下。最后却是她活着。可她细细问过，玉如姐说她来救人的时候，她就在门口，而宋清平的尸首是平躺着的姿势。
难道是清清后来醒过来了，拼尽全力将她送出来，自己却逃不出来了嘛。那……那些黑衣人呢，他们费尽心思来找他，会让他死吗？不可能的，这绝不是清清，她不相信。
苏鸢心潮翻涌，面上强做镇定，她一点一点不放过每一处角落，试图从这具骨架上找出他不是宋清平的证据。
蓦然，她眼神一定，在那具尸骨的手中看见了不同于黢黑的颜色，苏鸢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小截深褐色的木块，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他临死前紧紧握着的，是他们之间的定情信物。
她睁着眼睛，泪水不断涌出来，神情哀恸悲绝。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相信，宋清平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呜……啊……为什么……清清”苏鸢紧紧握着那枚被烧的只剩半截的印章，痛哭出声。
玉如站在旁边，也没去劝她，人还是哭出来好，在心里憋着是会憋出事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