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求医
喻子修回到房间时已是深夜,他给大腿内侧上了点药,就躺下来休息。
不知是不是太过劳累,他只是感觉身体沉得很,但却始终无法入睡。
微凉的风从开着的窗户跑进来,四处逡巡。
喻子修睡不着索性从床上起来,走到窗边,将那本“茶纪小事”拿出来翻看。
月亮很圆,发出的光很明亮。
就着月光,喻子修看清了这叠厚厚的纸张,很粗糙的纸,笔墨浓重,有些呛人。他还没见过这么廉价的东西。
纸张上的字倒是写得很好,潇洒俊逸,却很整齐的排版着,有些像她本人,看似不拘世俗,却又最懂世俗。
他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他想让行止回来帮他,以行止的才能和他曾经的身份,再加上有他平安侯府在背后助力,必然可以解救皇上如今的困境。
但他似乎很满意如今的生活,他从来没见行止这么开怀过,几个时辰的时间,他笑了七八次,特别是那个苏姑娘出现的时候,整个人眉眼都流淌着温柔。
他记忆里的行止克瑾执礼,不苟言笑,沉稳得像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就算是笑最多也只是出于礼貌,浅浅的浮现在表面的笑。他像是雪山上经年不化的寒冰,任何人都无法靠近。
他们相处十多年,他也只在他封状元后,窥见他眼里有一丝如释重负后轻松的笑意。
他会过得很幸福吧
喻子修问月亮,没有人回答他,他笑了笑,重新躺回了床上。
翌日,喻子修卯时末就出发了,沈神医不喜喧哗,他的住所在郊外。
昨晚上刚上好药的大腿再次惨遭蹂躏,喻子修想,这次风波过了,他老爹可是欠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两个时辰,喻子修总算到了,沈神医居住的地方有一大片竹林,沿着鹅卵石小径一直往里走,尽头的一所宅院就是了。
沈神医原名沈杰,祖上就是医学世家,他自小便有这方面的天赋,又能静心刻苦钻研医道,后游历四方,集前人的经验和地方上所学的知识,以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而闻名天下。即使在世人的眼里,医道不过下九流,也尊称沈杰一声神医。
“沈神医,晚辈平安侯府,喻子修,特来拜见。”喻子修到了门外,一边敲门,一边自报家门。
很快有一小童来开门迎他,将他引至客厅,奉上了热茶。
喻子修对茶很讲究,几乎不在外饮茶,但毕竟有事相求,他不能表现得太过倨傲,端起来小小的啜饮了一口。
小童见他恭谨有礼的模样,心下有些好感,毕竟常有达官显贵人家来求医,表面上诚心诚意,眼神却是带着鄙夷。
鹤发童颜的沈杰过来,见着喻子修,有些意外的问:“你父亲呢,怎么换成你过来了。”
喻子修听他熟稔的口气,觉得此行有望,更加恭敬道:“父亲有要事在身,不得已只好派我前来,希望前辈能随我去医治一人。”
想了想,又补充,“家父在我临行前特意嘱咐,神医有任何条件,平安侯府必定全力满足。”
“哎呀,那老小子还是这么客气。”沈神医一脸玩笑,片刻,又一副正色的开口,“那就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再配百十人佃农,等会儿我再给你张单子,你帮我把上面所列的药材全送来就行。”
终于又遇到喻守仁这冤大头了,可得好好宰一笔,这下半年都不用接诊了,沈杰简直美滋滋。
“好。”喻子修应道,这些东西对侯府来说微不足道。
外界传言沈神医脾气古怪,千金都难求他出手,看来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会如此好说话。
“那沈神医现在可能随我前去”喻子修有些迫切。
“急什么,你先看了单子再说”沈杰挑眉,暗想,这喻守仁越来越财大气粗了,这些个要求,他儿子一个黄毛小子都能眼也不眨就同意了。
其实这点东西喻子修完全能自己做主,他自小对文武那一套都不感兴趣,对经商倒是颇有天赋。喻守仁自己经历过被家里强逼着做不喜欢的事情,不想强求喻子修,对他很是纵容。喻子修放开手脚去做,几年时间把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家业更是翻了几翻。
过了一会儿,小童将沈杰列的单子拿给喻子修,足足十页纸,密密麻麻的罗列着,藏红花,天麻,海马,麝香等等稀有药材。
喻子修从头看到尾,眉头越来越紧,即使是以他的财力,也很难再几天之内收集完成,更别提现在皇后娘娘的病,迫在眉睫。
喻子修将单子叠好,放入怀中,抬头看了看沈神医,将来时就准备好的东西拿出来 摆在桌子上,斟酌道:“前辈,你单子上这些东西,子修必定给你寻来,只是你可否先随我去救人。”
沈杰瞥了一眼,全是银票,正想说等他将药材送过来,他再去。就看见喻子修将一个荷包打开,取出一棵粗壮的人参。
喻子修见他眼睛都直了,便将东西往他面前推了推,郑重承诺:“子修既然答应了,绝不会食言。这里有千金的银票,上京任何钱庄皆可兑换,就当是给前辈的定金。另外这珠人参,算是额外送给前辈的,还请前辈行个方便。”
“师傅,这个人参看起来有千年了,咱们赶紧收下吧,反正就是治个人,师傅医术那么厉害,就跟他去一趟呗。”小童附在沈杰耳边悄悄说。
沈杰觑了一眼他,好嘛,这才来多久,将他身边的人都给拐了。不过,态度确实挺端正的,而且那人参色泽姜黄,根处肥厚,形若纺锤,更难得的是保存得很好,全须全尾的,看着就喜人。
也罢,就当出去遛个弯好了。
“行吧,你准备好车马来接我,我就随你入宫去看看”
“神医如何得知是要进宫”
“你爹那人除了皇帝,谁能让他这么费心。”沈杰不以为意,想当年,一身傲气的少年可是在他府门前跪了三天三夜呢。
喻子修很快雇好了车马,带上沈杰,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宵禁前到了皇宫。
平安候的腰牌是御赐之物,不用提前申请,通报一声就能入宫。
朝华宫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幕帘,范金为柱础,奢靡至极。
皇帝勤俭,唯独对皇后格外大方。
六尺宽的拔步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薄若蝉翼的帘帐后躺着天资国色的皇后,她双目紧阖,细嫩的肌肤透着不正常的白。
皇帝在一旁守着,眉眼间都有些憔悴。
喻子修跪下行礼,沈杰不情不愿的弯了个腰,喻子修正想去拉他。
“不必多礼了,子修替我谢过平安候。”
“是,子修告退”
喻子修回答后,就退到外间,留下沈杰给皇后医治。
“多谢神医前来”苏章远道谢。
他始终记得当初是沈杰救了他一命,即使现在他成了一国之尊,也不会低看沈杰,反而更加以礼待之。
“你知道是有人花大价钱请我,我才来的,你不用谢我。”沈杰也没跟他客气,毕竟以前解毒时,天天看他裸着个身子泡药浴,他就习惯这么说话了,现在当了皇帝,他也一时难以改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