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燕王不知百姓苦
苻锦太久没吃过过油的食物了，她虽然不是很饿，但面对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美食，却也忍不住多吃了几口。旁边的岁岁也在兴奋地摇着尾巴。
苻锦以前吃过很多的美食，但经过这俩月的搓磨，再次吃到这么好的食物竟让她觉得此生无憾。
堂溪丞看着眼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原本怕燕国的食物不合她口味，而眼前的情景却告诉自己实在多虑。
他忍不住轻笑。
苻锦听到他的笑声，略微显得有些尴尬。
“多谢表哥的款待，此次贸然前来，叨扰表哥了。”苻锦起身就要行礼，却被堂溪丞拉住了手臂。
“无妨。”堂溪丞又道：“邺城与长安相隔甚远，你是如何走到这的？想来寻我的话，为何不提前写封书信，我也好派人前去接你。免得你一路风餐露宿。”
苻锦摇了摇头。
“一般的书信送不到的，除非是军用书信。”
“契丹为了拿下并州，跟燕国打了好久的仗。我也是借着战乱四起的风头，这才混入了燕国的地界。只是并州的军队在吴王慕容垂到来之前打了太多次的败仗，他们抢夺百姓的粮食作为军饷使得三万并州百姓颠沛流离。”
“我跟着他们一路来到了永州，而永州因为涌入了太多的难民导致粮价上涨，好多人都饿死街头。不过幸好那时我带了足够多的钱财，才不至于跟其他人一样饿死。”在说出最后一句时，苻锦俏皮地笑了笑，其实她省去了好多部分。比如她遭遇乱军差点被人砍死，比如流民哄抢食物将她身上的珠宝全部抢尽，比如北国入秋的寒冷差点将她冻死街头。
她不是没有想过返回秦国，只要她愿意，长安城里总有容得下她的地方。母亲还在世的时候，虽然皇后对她们百般刁难，好在太子哥哥对她们还不错，而且年少有为的四皇子苻睿也将回长安，听说秦王要赐予府邸为其加官封爵。苻睿是母亲的养子，她自幼与他一起长大，若想得他的庇护也不是不可。尽管在秦国的生活也不算太好过，但至少衣食无忧，总比风餐露宿强上太多。
当她在并州看着遍地饿殍，因饥肠辘辘而头重脚轻的时候，她也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一边痛恨着自己放弃了秦国公主的大好生活，一边又暗自咬牙想着再坚持坚持走过这里就好了，秦宫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她无依无靠，早晚会在那里如母亲和妹妹一般的失去血肉惨死宫中。
不过燕国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至少在很多人冻死饿死的时候，她曾偷偷看见那些高门大户扔掉了很多发霉发臭的食物。没有人会去管那些因为战争而被迫流离失所的人们，她们组成长长的队伍一路向北。那些人大多都是老弱病残，因为家里年轻的男性都已战死。而这条队伍里的人数每天都在减少，每天都有人掉队死掉，她们仿若是被君主遗弃的物品，在燕国的各个地方腐烂。
苻锦曾问过，她们为何要走向寒冷的北方。有位妇人是这么回答的，北方的邺城是燕国的国都，那是天子居住生活的地方。
她们想去问问天子，为何放任并州的军官强抢民粮，是因为守住并州比百姓的死活更为重要吗？为何在她们颠沛流离之时对她们不管不顾，宁可食物在达官显贵的家里烂掉臭掉也不愿用来救她们的命，使她们不得不易子而食，自生自灭，无家可归。
她们想去问问她们的君王，为何抛弃她们！
堂溪丞伸手轻轻的拍了拍苻锦的脑袋，他有太多的话想要问她。小姑娘虽然年龄小，意志力却是惊闻天人。至少在他看来，徒步两个月千里迢迢地来到这里，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认这个妹妹的情况下，她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去博一个奇迹，这本身就是件值得敬佩的事。
苻锦低着头，似在想些什么。那样的神情不该出现在女孩稚嫩的脸上。许久，他才听她小声问道：“哥哥，燕帝是不是放弃了并州？”
“如果陛下放弃了并州，便不会派常胜将军慕容垂过去的。”他回答。
“我是说，并州的人民。”
并州是燕国的领地，自不会轻易割让。只是这守住城池的代价，却是三万人的血与肉。
一座只有死尸的空城，比三万人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苻锦突然很想问问燕帝，如果他看见了那样绝望的场景，会不会后悔自己没有救他们。
堂溪丞当然知道并州现在的情况。当时在朝堂之中，所有人都劝说陛下放弃并州，是慕容垂将自己的孩子留在邺城作为担保，率三万士兵前去支援。
并州并不是什么富饶的好地方，至少在他看来不是。那里邻近秦国与契丹，秦国看不上那个小地方，契丹却常去侵扰。
而这种揣测帝王的问题，堂溪丞并不想多说。他不便回答，只好换个话题：“你既告诉慕容冲你叫堂溪瑶，以后便只能用这个名字在我身边生活了。”
她愣了愣，然后回答：“我知道。”
她想起了那个容貌俊美的男孩，“他是什么来历？我总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
“对。”堂溪瑶回忆着慕容冲，尤其是他临走时看她的眼神，那个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令她深感不安。
“慕容冲小字凤皇，是燕帝的胞弟，太后的小儿子。别看他今年才12岁，早在他刚出生时便被先帝封为了中山王。他性情顽劣，挥霍无度，仗着太后与燕帝的宠爱横行霸道。若你以后遇见他，能避则避，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
堂溪瑶点头：“嗯，我明白。”她本不想与燕国的皇室产生太多纠葛。
今夜的事堂溪丞没想到会被八皇子慕容冲碰上。他本在皇宫里跟其它大臣商量事情，出宫后便碰巧遇到了慕容冲。堂溪丞的棋艺出神入化，整个燕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便应下了与慕容冲一起下棋的邀约。只是慕容冲的中山王府离这有些远，便一起回了明王府。因此才碰见了门前的那一幕。
说来也奇怪，一向不喜欢下棋的慕容冲怎么偏偏在今天找他一起下棋。
堂溪丞蹙着眉，没有人知道慕容冲心里想着什么，他向来性情乖张，令人琢磨不透。
第二日，堂溪瑶跟明王府的婢女七月一同出去采购。她们先去了裁缝店定做了几件适合自己的衣裳，又去了胭脂店挑了些女孩子喜欢的胭脂。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铜镜上面，映出女孩靓丽的容颜。堂溪瑶在店内试了试口脂，才觉得自己总算是有了些小女孩的模样。
“小姐真是出水芙蓉，天生丽质。”七月在一旁夸奖。
堂溪瑶笑道：“你呀，少说几句。”
她无比庆幸表哥不仅认她，还收留了她，要不然她往后的日子可就难过多了。
邺城的繁华程度不比长安差，只是这风吹的人干燥，不似长安的温润。听说再过不久，这里就会下雪。堂溪瑶抬头望向天空，想象着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的景色，必然绝美。
“堂溪瑶。”
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便僵在了原地。
慕容冲正笑着望向她，他细长的丹凤眼仿若囚笼一般将堂溪瑶锁在原地，令她动弹不得，避无可避，无法逃脱。他勾着唇角，身旁散发着慵懒的气息，此刻正一步步向她走来。
“还真是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