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明王府遇慕容冲
北国的十月很冷很冷,苻锦并未准备太厚的衣裳。她将自己缩成了团,唯一能安慰她的是怀中毛茸茸的小狗还可以取暖。天已经完全黑了,苻锦的困意达到了顶峰,她的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往下垂,垂到一定程度又立马惊醒。
小狗在怀中哼唧着。
苻锦摸着它的脑袋,突然想到了个好名字。
“既然跟了我,那以后叫你岁岁如何?”
岁岁,岁岁平安。
这个名字包含着她最真挚的祝福。只是岁岁平安这个词看似简单易懂,想办到却没那么容易。若是她能穿越时空到达未来,或许她会给它换个平常好听的名字。世道无常,对于某件事越是包含寓意期望美好,结果却越是往反方向走,比如拼尽全力想活下去的人反而英年早逝,再比如悲痛欲绝而想尽办法轻生的人却被强行续命等等。
岁岁自然是听不懂苻锦的话语,它舔了舔她的手指然后嗷呜地叫着。
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个华丽的云母车停在了明王府前。
苻锦立马跳了起来向前冲去,终是在车里的人下来之前挡在了门口。守卫一看又是她,急急忙忙的要将其叉走,岁岁在旁边用力的咬着守卫的裤脚。守卫一看是只不大的小狗,便一脚踢了过去。岁岁在地上滚了两圈,接着又咬上了他的鞋子。
“等一下等一下,我找堂溪丞!我真的找堂溪丞!”
苻锦的力气毕竟还是太小了,眼看自己就要被拉走,她又咬又踹,拼尽全力地叫喊。
轿子里的男人走了出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脏乱的小女孩跟着自家守卫撒泼打滚的场景。只是这小女孩虽然浑身上下没一处干净的地方,那张小脸却是漂亮无比。哪怕尘土掩盖住了白皙的皮肤,眼睛却是亮闪闪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慢着。”堂溪丞说。
守卫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苻锦看着与自己长相有三分相似的堂溪丞,顿时两眼放光。
“我是苻……”还没等她说完,苻锦便看到另一个更大更华丽的云母车里走出了一个人。那是个跟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身着墨色的衣裳,上面绣有龙凤祥纹。长长的墨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地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显得随意又任性。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一起交织飞舞着,显得颇为轻盈。
男孩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眼睛又细又长,好像能勾人心魄,令苻锦一时失了神。
“你是谁?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我是明王的亲戚,前来投奔他的。”苻锦说完,好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自己与男孩的距离,然后慎重的跪下。
“参见殿下!”
苻锦不敢抬头,她虽不知道面前的男孩是谁,但她听闻燕国以墨色为尊,是只有皇亲国戚才能搭配的颜色。而他的服饰上又绣有龙凤,袖口搭配金丝边,大概是燕国深受宠爱的皇子。
而如今的燕帝年仅二十岁,显然不可能有十几岁的孩子,因此眼前的这位虽然年纪不大,必定是纡尊降贵的王爷。
站在一旁的堂溪丞却是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他的亲戚,他的哪个亲戚?莫不是秦国的那位?他看着她熟悉的眉眼,心中差不多已有了定论。
“殿下,臣可能要先处理一下家事,恐怕不能陪殿下下棋了。”堂溪丞俯身说道。
而男孩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又一次问了苻锦:“你是谁?”
他的眼睛极为好看,眼角微微上扬,似是在笑。只是这笑令她心生寒意,其中多了审视的意味。
苻锦不敢随便回答,她思索着,他大概是在问她的名字。她没想到会在这碰到燕国的皇子王爷,她不敢说出自己的真实姓名。“苻”这个姓,是秦国皇室才有的姓。外人若是知道了,她恐怕保不住自己的性命。
“我叫堂溪瑶。”
苻锦借着“堂溪”临时给自己起了个名。
“堂溪瑶。”男孩念了一遍。他的声音不大,却不知怎的,这个名字从他的口中说出,却仿佛初春的牵牛花一点一点的爬上围栏,绕在她的心头令她微微一颤。
这时,岁岁突然冲了出来咬住了男孩的衣摆并撕扯着,苻锦吓坏了,紧忙上前将岁岁拽了过来抱在怀里。她重新跪好。
“这是我在路上捡来的小狗,名叫岁岁,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岁岁平安,是个好名字。”男孩微微侧着脑袋,脸上的表情人畜无害,嘴角的笑意却是更浓了,“你莫不是以为,我会因此责罚于它?”
男孩的笑真诚自然,如沐春风,这本应是个温柔和煦的笑容,但苻锦却敏锐地察觉到他隐藏着的小情绪,似是有些不悦。
“殿下玉树临风,高风亮节,定不会与一只小狗计较。但小狗毕竟顽劣,待会我一定狠狠罚他。”
眼前的小姑娘瘦瘦小小的,她跪在冰冷的地上,一阵风吹来都能使她瑟瑟发抖,可她的脊背却是挺的很直,露出了光滑的脖颈。
男孩眨了眨眼,蹲下来与她平视:“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苻锦看着他眸中的自己,她的唇角上扬,浅浅一笑,脸颊泛出桃花般的粉嫩之色,眼底一片明净。
“殿下穿着华丽,气宇非凡,定是这城中除了燕帝最尊贵之人。”
男孩没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不免笑出声来。
“好了,不为难你了。我叫慕容冲。”
苻锦看着他明媚的笑容,此刻才觉得这是他发自内心的笑。果然人都喜欢别人夸自己,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慕容冲转过身去,对堂溪丞说:“明王先去处理家事吧,下棋的话,我改日再来。只希望到时候明王不要再食言了。”
“多谢殿下。”
接着慕容冲上了那个更加华丽的云母车,在进入之前别有深意地看了苻锦一眼。
苻锦颤栗了一下,不知慕容冲这是何意。但她只能摆出恭敬的样子对其行礼。
“恭送殿下。”
接着,堂溪丞带她进入府中。明王府很大,可见燕王对于明王的重视,可不知为何,这偌大的府邸,苻锦却始终觉得冷冷清清。
“你找我有何事?为何会只身来到燕国?”待家奴退下之后,堂溪丞开始询问道。剩下的几个字他没说声,但是看口型不难辨认,他最后说的是:秦国的公主殿下。
苻锦将后背的行李放了下来,从中拿出了两块灵牌。
一个是她的母亲,一个是她的妹妹。
堂溪丞不由得一愣,眸中多了惊讶之色。
苻锦说了她此次找他的目的,她想让母亲和妹妹的灵牌入堂溪家的灵堂。她知道母亲一直想家却不得回,她舍不得母亲背上那个莫须有的罪名死后还被困于冰冷的秦宫之中。
“所有人都说是母亲杀了妹妹,然后畏罪自杀。可我不信,我去找父王让他查明真相,父王却听信谗言,认为母亲损害了秦国皇室的名声敷衍了事。我只是个不受宠的公主,我没有实权无法还母亲清白,于是在太子哥哥的帮助下逃了出来。”
堂溪丞小的时候见过苻锦的母亲,那是他的姑姑,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她善于经商,仅凭一己之力便将堂溪家的事业做大做强。但后来,秦王微服私访的时候看上了姑姑的美貌,此后的姑姑便成为了秦王的妃子。
他以为姑姑的后半生至少会过的平安顺遂,却不曾想,她竟落得如此境地。堂溪丞的父母早已因病而逝,他也还未娶妻,整个府邸中倒也没有其他亲人。他看着苻锦瘦弱的肩膀,说道:“若你无处可去,便可留在这里。以我如今的身份,多养个人不是什么难事。”
苻锦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