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离秦宫初到邺城
这是苻锦第一次来到燕国,刺骨的寒冷令她打了个颤。她哈了口气,将双手贴近嘴边搓了搓手,争取能让自己感到温暖。
此处是燕国的邺城,燕国最繁华的地界。小贩的吆喝声,顾客讨价还价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膜。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就连街道两旁的店门也都是金碧辉煌宏伟至极。
她终于走到了这里!
苻锦兴奋地向四周望去,没有人知道,从秦国的长安到燕国的邺城,她整整走了两个月。
她踏过许多地方,见过一望无际的大漠,躲过狼烟四起的战场,路过民不聊生的土地,此时此刻,面对富丽堂皇的街道,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还在活着。
她放下了一直背着的包袱,里面摆放着两个灵牌。她拿出手帕将其擦拭干净,才又小心翼翼的将它们放了回去。不管她以后是去是留,这包袱中的东西终归是要落叶归根的。
她想,这也是她不远千里来到这里的原因。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包子铺,包子的香气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将手摸向口袋,翻来覆去却也只掏出了几个钱。
“老板,包子怎么卖?”
“肉馅的两钱一个,素馅的一钱一个。”
“来两个素的。”
苻锦踮着脚尖将钱递了过去。
“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卖包子的大叔瞧她身上脏兮兮的,不像是邺城的人。而且她的口音也有些奇怪,个别字的读音是他没听过的调,尽管没那么明显,但只要细细的去听还是能辨别的出来。
“是啊,大叔,你知道明王府怎么走吗?”
“我呀,也是上个月才来的邺城,靠着门手艺四处谋生。你找我问路,我还真不太清楚。这样,你去别的街上问问,兴许还能找得到路。”说完,大叔又将两个肉包子递了过去。
“最近战乱频繁,小姑娘一个人来到这不容易。”
“谢谢大叔,这包子我就收下了。”苻锦双手接过,深深的行了个礼。
今天是她吃的最饱的一天。
契丹和燕国已经打了半年的仗了,据说契丹本来已经快要拿下并州,结果燕国居然派出了吴王慕容垂。这慕容垂骁勇善战,临危不惧,将敌军打得落荒而逃,这才保住了并州。
战乱的动荡还是波及到了很多的燕国百姓,虽然并州暂时保住了,但无论是军事还是财力都已亏损大半,为此流离失所的人并不在少数。
苻锦便是混在了流民的队伍里,这才走到了此处。她此次前来只有一个目的,便是投靠她的表哥:堂溪丞。
不过她自小与母亲在秦国生活,与这位表哥从未见过面,此次贸然前来,也不知对方是否会认她这个表妹。
苻锦常听母亲提起过她的这位表哥,连带着,还有她素未谋面的舅舅。据说外祖母家原本在秦国的边境生存,做着小本买卖。自母亲嫁给秦王后,舅舅便带领着表哥投靠了燕国的军队。两人一路摸爬滚打,终于有了些成绩。可就是五年前,舅舅战死沙场,表哥拼尽全力才守住了燕国的城池。后来表哥堂溪丞屡立战功,燕王非常地赏识他,不仅赐予他府邸,还赐予了“明王”这个称号。
都说燕国有双强,吴王慕容垂,明王堂溪丞。
这句话是她一路来,听人们说的最多的一句了。
苻锦将最后一口素包子吞了下去,而老板给的肉包子则被她装进了口袋。她心满意足地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这下明天的伙食也有着落了。
“唔唔……”
忽然,她听到了小动物的呜咽声,转头便看见了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狗。它看起来特别小,只有成年人的三个拳头那么大,估计也就才出生几个月。它颤颤巍巍地走着,贴近了苻锦的脚边,蹭了又蹭。
“你肯定是闻到了包子的香味才跟了过来。”苻锦蹲下身来伸出右手,小狗讨好似的将脑袋贴了过去。
她看了看自己鼓鼓囊囊的口袋,又看了看饿的瘦骨嶙峋的小狗,微微叹气。
然后,苻锦将口袋里的包子拿出了一个,撕成了很多个小块喂给了它。小狗小心翼翼地咬着,生怕自己的牙齿碰到苻锦的手。而小块包子刚到嘴里的,它又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苻锦顺了顺小狗的毛,前几天自己混在流民里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想着要是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施舍她一点吃的就好了。
眼看一整个包子都被小狗吃完了,苻锦这才站起身来。她转身就走,小狗就紧跟其后。她开始跑,小狗也在身后跟着她跑。苻锦看着这个甩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伸手捂住了自己装包子的另一个口袋。
“喂,我不能再给你吃的了,万一表哥不认我我还要想着明天怎么回去。别跟着我啦。”
可小狗听不懂她的话,只看到苻锦停了下来,它便去她脚边蹭。
苻锦想,算了不管它了,她还有正事要做呢。接着她又向路人问了明王府的位置。好消息是顺着那个人指的方向她来到了明王府的大门口,坏消息则是刚靠近大门便被里面的守卫赶走。
“哪来的小叫花子,这可是明王府,等明王回府看见自家门前蹲了个乞丐,我们都要挨罚。去去去,快走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不是小叫花子!”苻锦辩解道,同时又用袖子擦了擦脸,却不曾想因为袖口脏的缘故,使自己的小脸越来越脏,越抹越黑。
见守卫还要驱赶她,她紧忙又说:“我是明王的表妹,我先不进去,我就在这等他。”
“啊呸,我跟了明王大人十来年也没听过家里还有什么表小姐。你这个小叫花子,休要在这攀关系。说谎都不打草稿。”
眼看守卫拿着棍子就要打了上来,苻锦急忙抱起脚边的小狗往外跑,一直跑到前面的路口才停下。见守卫没追上来,她便找了个墙角坐下,这个位置刚好能看见明王府的大门。她想着如果明王回府的话,她肯定第一时间跑过去。但愿这素未蒙面的表哥看见她这一身的脏衣服不会对她动粗。
其实她并不喜欢燕国,燕国位于秦国的北方,此刻又是深秋,很是寒冷。她喜欢暖和和的,比如有着鸟语花香的南方。她从未自己走过这么远的路,步行到邺城,几乎是她在用生命打赌。
脑海中回荡着两个月前秦太子苻宏的话语:“你确定要离开秦国,去找燕国的明王?若你想留在长安,无论是我还是四弟都可保你余生无忧。”
苻宏的年纪比她大一点,眼睛像两颗熟透了的黑葡萄,又大又圆,只不过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似是无奈,似是懊悔,没有半分平时鲜亮的光彩。只是那时的苻锦累极了,她没有仔细去想。若她当时认真留意,说不定还会看到他那伸出却又抽回衣袖的双手。
此时的她蹲在寒冷的角落里,看着自己的指尖微微泛红,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嘴角。若是她的母亲和妹妹没有惨死于秦宫当中,她现在应该还在六英宫里哼着小曲哄妹妹睡觉。若是他的父王赏罚分明,派人细细勘察而不是草草结案,害得母亲死后不得安宁,竟落得个虎毒食子的罪名,她也不会心灰意冷地逃出秦宫来到燕国寻亲。
那秦宫流光溢彩,美轮美奂,是多少人绞尽脑汁,挤破头也想进去的地方,而她却只想逃出来。
毕竟秦宫啊,那可真是个吃人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