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老相识
就在岑之笑跨出轿帘的一瞬间,周围树影憧憧的景象突然恢复了平静。
清泠泠的月光洒在山林间,倒比刚刚跃动的烛光更加让人视线清楚。
她垂下眼眸看着地上七零八落的灯笼,烛火早已熄灭,但那些隐隐的脚印依旧尽收眼底。
不出意外的话,这灯笼里燃着的红烛有致幻的成分,加之阿萝的驭禽之术,足以用恐怖的氛围将她吓到昏迷。
再悄无声息地夺取她的性命。
几次风动,致幻的烛烟屡次飘进喜轿内,她也差点就中招了。
所以并不确定轿子外的人是什么时候撤离的。
她现在只知道,九寨的人眼见如此治不了她,便换了招数。
此刻,岑之笑的双目清明,抬眼间便将黑夜里树梢上隐着的鸟影看的一清二楚。
风早已停了,山林间一片寂静,甚至听不到一丝振翅的声音,那些飞鸟也只是僵直地立在枝头。
极静极静的空气里,她只听见自己自己的呼吸声,捏紧三清铃的指尖又是一阵微凉。
倏的,像是有落叶的声音,那些立在枝头的飞鸟像是时钟指针的一般,诡异地倒悬着。
不再犹豫,岑之笑抬手摇铃,肃清秽气。
因为在她眼里,那些飞鸟早就是一具具死去的躯体,被人强行缝上了羽毛罢了。
和阿萝送来的“贺礼”如出一辙。
只不过那些“飞鸟”上隐溢着黑青的鬼邪之气,与那操控鬼蛊的气息无甚区别。
岑之笑所激发的清气凛冽纯粹,倒悬的“飞鸟”从枝头掉落了几只。
但周围四溢的鬼邪之气并没有减弱半分,甚至在一点点地向她逼近。
若不是三清铃的威慑之力,那些蛊术就会落在她的身上。
“将鬼蛊埋于鸟尸体内,才能造就这番景象。”
梁峋的声音从岑之笑身后缓缓传来,语气很淡,但却是莫名的沉稳有力。
岑之笑回头,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没有迟到,值得鼓励。”
虽然分隔两处,但她和梁峋才没有那么容易断了联系,以梦相见,简简单单。
这便是她让仡楼迦替她传话梁峋“勿等黄昏,早点休息”的原因。
梁峋没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岑之笑手持三清铃的那只手,沉声道。
“还记得驱蛊之术吗?”
岑之笑点了点头,打趣地开口道,“都说炼蛊不易,既然是驭使鸟尸的鬼蛊,想必不会那么优质吧……”
“不然他们也太浪费了……”
梁峋无声地笑了笑,“虽是次等,但数量庞大,我会助你驱蛊。”
话音刚落,岑之笑就感受到了自己被梁峋包裹着的手,指尖的清气凝纯深厚。
那驱蛊的咒语一字一句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
但这一次的驱蛊和以往不同,她似乎隐隐约约听见了远处传来了飘忽难定的乐响声。
都说琅疆蛊师以毒炼蛊,以乐驭蛊。
鬼蛊也是蛊,驭蛊之时理应离不开乐声。
前几次她能明显地感受到那驭蛊之人与她相距甚远,但现在她竟然能听见隐隐约约的乐声。
那想必驭蛊之人与她之间的距离已经没有那么远了。
“别走神。”
梁峋沉稳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响起。
岑之笑再次定心凝神,眼下的当务之急的确是驱除鬼蛊。
有了前两次的驱蛊经验,她的驱蛊之术多少也算是轻车熟路。
很快那些倒悬的“飞鸟”便肃清干净了。
但她依旧没有放下警惕之心,因为驱蛊时,那隐隐约约的乐声的确扰人心神。
与之相抵抗时,她也能清楚地感受到,那鬼蛊背后的驭蛊之人也并没有远离。
阿萝生气的声音从远处的林间传来。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用什么蛊术啊!一点用都没有!”
“就该是让鸟儿们冲过去将他们撕碎!”
伴随着飞鸟振翅的声音,阿萝尖锐的尖叫从树林深处传来,听得岑之笑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跟在高铁里大吵大闹的熊孩子有什么区别,只想冲上去给他们一拳。
更别说阿萝这个天生的小恶魔了,一旦不如她意,那笑脸盈盈的假象便会瞬间撕破。
“被揍了。”
梁峋冷不丁地冒出的这句话却让岑之笑忍不住扬起了嘴角。
随即树林深处传来了混浊的声音。
“既然你们三番四次地插手,也就没有活着离开琅疆的必要了。”
“既然喜欢扮演鬼新娘的戏码,就让你留在琅疆做一回真正的鬼新娘。”
那人的得笑声依旧浑浊不堪,像是有万千蚂蚁趴在嗓子眼的怪异感。
可他话音刚落,梁峋便利落抬手,一道金光飞逝。
瞬间没入树林深处。
“给他个教训。”
梁峋又淡淡开口道,“今日本就留不下我们的性命,何必开口讨罪受。”
树林深处痛苦的闷哼声渐渐消失。
“难得啊,你还是出手了。”
清冷飘忽的陌生男声突然在这林间回荡,话锋一转。
“你这小妮子还挺会捣乱的。”
“麓州城水下密室时,我就该知道你不是个善主。”
岑之笑心下咯噔,猛然抬头,四处张望,仔细辨别那男声的来源。
可那声音似乎充斥在每一寸空气里,根本难以分辨。
甚至带着难以言说的压迫感,让岑之笑不禁去调整自己的呼吸。
梁峋静静地站在月色里,依旧气定神闲,淡淡地开口道。
“出不出手,你不都会继续游戏下去吗?”
那男声轻轻一笑,“可游戏越来越有趣了,不是吗?”
随着笑声,压迫感更甚,但就在梁峋拂袖间,那种压迫感立刻烟消云散,让岑之笑喘过气来。
他语气始终淡淡的,对于那男声隐隐的挑衅都毫不在意。
“的确有趣,越发难以掌控,你会更高兴吧?”
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那声音莫名地顿了顿,但很快又笑言着。
“有机会再见吧。”
声音就像是随着风越飘越远。
四下一阵寂静,就连那鬼蛊的气息都淡去了。
岑之笑回过神来,似乎也已经猜到那声音的主人。
“这人不会就是在麓州城你向我提及过的刺史背后之人吧?”
“还是你的……老相识?”
梁峋看着岑之笑眨巴着眼睛试探的神色,又带着点害怕冒犯的拘谨感。
他只是轻轻握住岑之笑的手。
“老相识,但并不交好。”
“麓州城、靳州城、白袍道,包括现如今的鬼蛊一事,都少不了他的手笔。”
岑之笑瞬间瞪大了眼睛,一时的惊讶让她有些说不出话。
她本以为靳州城齐府之事背后的真凶就是那白袍道,没想到另有其人。
梁峋又缓缓开口道,“他生平最爱扮演的,就是那一只推波助澜的手。”
“他将世间众多事都视为游戏。”
岑之笑想来这一路发生的事情,不禁忿忿开口道。
“就为了他的游戏一场,就罔顾这么多人的性命?”
梁峋轻轻地叹了口气,“既为玄门中人,便知道天行有常。”
“他不信天道,最为享受制定游戏规则,掌控一切变数。”
岑之笑只是觉得好笑,不清楚的人还真以为他在上演“我命由我不由天”。
但这人哪里是想主宰自己的命运,而是想随意摆布别人的命运。
享受自己作为天道快感。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真正理解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作为一个外行人,岑之笑都不禁摇了摇头。
她又转头看着沐浴在月色下的梁峋,眼中不禁好奇。
“你与他,究竟有怎样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