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1 与天斗，其乐无穷
原本晴朗的天变得漆黑。
中年道人一脸疑惑回到酒馆。
少年神魂归体，仍觉震撼。
心里不由比较起锈剑中神秘男子与宋先生的实力高低。
两人都可拉扯他的神魂进入方寸天地，两人皆高深莫测。
宋秋好像没事人般，笑着问道，“你来酒馆所为何事。”
少年回过神，小心拿出怀里的文武通识，恭敬递出，“来还书。”
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响起雷声。
少年急匆匆道别回去收衣裳。
宋秋轻轻摩挲着文武通识，仅仅半月不到，封面已经泛了黄。
可见少年翻书之勤快。
高承李密有些担忧道，“大师兄？”
宋秋双手负后，望着黑云压境的天边，轻声道，“看来他心中已有答案，你们去准备准备，切莫在路上出了岔子。”
高承李密应了一声好，消失不见。
中年道人回屋后，只是使劲摇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宋秋，“凡人何故与天斗？”
算天棋盘中，黑白棋子隐约有光芒闪动，这不是一局普通对弈，是道宫高徒与书院大先生合力为人间推演的大势。
结果是不容乐观。
天雷滚滚，小镇下起磅礴大雨。
宋秋欲收起棋盘，就在他手指碰到棋子的刹那，一道电弧如雷龙般直坠而下，穿过压运大阵，转瞬就撞进酒馆。
算天棋盘轰然炸开，其中棋子尽数化作齑粉。
儒家至宝。
毁。
天道威压，势要好好警告一番下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书人。
若是死不悔改，下次轰得就不是身前棋盘，而是那袭儒衫。
宋秋抬头望去，笑容洒脱，“与天斗，其乐无穷。”
张悬溺刚跑到家，雨刚好停。
那种感觉就像是花全部家当买到一把伞，老天爷却告诉你再也不会下雨了。
很憋屈。
苏落说的苦头白吃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只是天更加黑了，如天狗食日，伸手不见五指。
大户人家的丫鬟们纷纷出门挂灯笼，张悬溺摸黑翻蜡烛。
天空中没有一丝风，奇怪的是张悬溺手里的蜡烛怎么都点不着。
短暂的宁静。
整座鱼泉镇唯有锁井巷的铁匠铺不见一点光亮。
张老怪依旧懒洋洋地躺在后院槐树旁的竹椅上，雷打不动。
仔细看去，老人全身竟未沾到一滴雨水。
云海滚滚涌动，缓缓下压。
张老怪突然睁开浑浊的双眼，绽放出两束绚烂光彩，铁匠铺子顿时璀璨耀眼，其光彩夺目，鱼泉镇任何一处地方都比不上。
挂着一百盏灯笼的贺家比不上，桃叶巷比不上，济堂街比不上，统统比不上。
云海之上，一道暴虐无比的雷劫正在暗暗酝酿。
张悬溺循着亮光走到后院，担忧道，“爷爷！”
一道无形屏障将张悬溺挡在外边。
那道悬停于小镇上方的云海雷劫好像终于锁定目标。
少年神情无比焦急，用力拍打无形屏障，“爷爷快回屋啊！”
张老怪缓缓起身，一脸慈祥，“孙儿，爷爷虽老，亦能出剑，亦能斩天！”
就在老者说完句话后，数十道比雷声更大的剑吟从铁匠铺散出。
铺子里所有飞剑倾泻而出，悬停在老者周身。
老者沐浴在剑光中，气府仙桥跃然而出，此刻张老怪的躯体，便是世上最锋利的无鞘剑。
云海周围，突兀地传出一声叹息。
“张湛阳，你的本命飞剑已毁，若是仙桥再断，神仙也救不了你，趁雷劫落下之前，断去你孙儿的剑脉，尚有余地。”
天穹之上的声音并不遮掩，以至于全镇人都一脸骇然地盯着锁井巷上方。
其中也包括角落里啃饼的江梨，街道上散心的苏落。
那个打了一辈子铁的憨厚老头真名叫张湛阳，是上五境剑修，江湖之剑仙啊！
老者沉声问道，“我张湛阳一生，何其敬重书院，我儿之死，大义之举，我不追究，如今我只是给我那苦命的孙儿铸条剑脉，书院不出手相助便罢，还要出手阻拦？当真我张湛阳好欺负，当我张家好欺负？”
天穹之上，那道洪亮声音再度响起，“此方天地，不允许出现文武脉之外的变数，便是道祖已经六脉归道，依旧还留着文武双脉。大妖始祖始终不敢将那条武脉同化成妖脉，你孙儿何德何能忤逆天道？若是他带着剑脉修行下去，每破镜一次，便要遭受雷劫，这次有你这个老糊涂舍命相护，可下一次呢？只能由他自己硬抗。与其受这种苦，不如让他平平安安。”
一株遮天道莲从北边而来，竟是暂时压住了雷劫。
天穹那人大惊，“道老祖，你确定要出手相救？若是被天道记恨上，你将永无飞升之日。”
遮天道莲中央的白发道人讥讽道，“我若想飞升，人间已无我。”
天穹那人冷声道，“道教一脉从此一落千丈，你也不顾？”
顾，当然要顾。
白发道人很想出手拦下此道雷劫，还了那对夫妇的人情。
奈何实在没办法，在新的天道规则形成前，他不敢拿道教一脉的未来去赌，如今只能祈祷那个读书人能够成功。
他叹了一口气，终是撤了道莲，神游而去。
天穹那人继续苦头婆心道，“张湛阳，三思而后行。”
“我去你娘的天道，在我孙儿面前，我便是他的天！凭什么别人有的，我孙儿不能有？今日老夫便是挫骨扬灰，也要护住我孙儿的剑脉。”
那人终于不再相劝，在他看来，张湛阳必死，而他的孙儿失去了他这个最大的庇护，同时又有劫数傍身，必然夭折。
随着几声巨响，那道雷劫在少年眼中越放越大，化为雷龙，笔直冲下，它的目标不是少年，而是后院槐树底下的八旬老人。
少年神情近乎绝望，他半跪在地，用尽全身力气轰击着无形屏障，他不明白爷爷犯了什么错，要受苍天如此惩罚。
张湛阳身旁的悬浮飞剑迎着雷龙冲天而起。
蜉蝣撼树又如何，
凡剑斩天又怎样，
张湛阳打了一辈子铁，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他那孙儿半夜守在村口等爹娘。
整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