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元宵夜访
元宵已到，正值花好月圆时。
窗台边洒下光辉，一树桃花落英缤纷，片片桃花瓣随东风吹拂落进殿内，鹦鹉由桃树枝上扑翅飞到窗台上。
白色描莲的小瓷碟里放置了细细碎碎的干果块粒，鹦鹉低头啄食干果。
它转头啄啄自己的艳丽羽毛，饱腹以后又扑翅飞回紫宸殿，飘下三支五彩斑斓的羽毛。
这样漂亮的羽毛，正好可以用来做些东西。
彦辰拧在手里把玩，扬声对身后的人道:“怀烛，过来。”
午膳时分，彦辰已经用鹦鹉的羽毛做好了毽子，打算等女皇过来时一起踢毽子。怀烛侍立在侧，看着彦辰一阵阵地傻笑，不知道他默默地在想些什么。
直到宫傧过来通传女皇不来未央宫，彦辰的笑才缓缓被冻住。
殿内宫人听此传话，也低头默默不出声。
怀烛心下十分害怕，送宫傧出去时悄悄塞了一把银子询问:“陛下为何不过来了，明明一早已经和裕君说好了的。”
宫傧收了银子，如实相告。
“陛下最近为了旱灾的事情，寝食难安，连晴天公主的青鸾殿也极少踏足，更何况是裕君的未央宫，能到未央宫一两次，已经是陛下对裕君的极大恩宠。本是要来的，可陛下才陪修御一同在明熙台策马，为解劳累疲乏，修御又召了一名乐师到紫宸殿奏乐，陛下才渐愈心情舒畅，沉沉睡去。谁也不忍心叫醒陛下，只得听了侍卫长的传令，让裕君不必再等陛下。”
得知事情原委，怀烛立马进殿回禀彦辰。
彦辰好一阵子没说话，面色阴沉地看着一桌饭菜，良久才开口对怀烛说:“去打听打听，以往的元宵节，陛下都是怎么过的？”
预知彦辰会问，怀烛早就打听好了，“主子，在元宵节陛下每回都是去皇贵君宫里，别无例外。”
“别无例外么？”
无处宣泄，彦辰不曾用膳就伏在窗边看外头一层又一层的红墙绿瓦，目色冷凝。
天渐渐黑了，殿里燃起烛火，窗外景色完全没入夜色，彦辰才回过神来，他疏逸洒脱地笑笑:“浮元子做了没？”
“尚食局已经将浮元子已经送到各宫，未央宫的已经到了。”怀烛看他不再沉浸于悲伤，就劝着:“主子，趁热吃罢，不然凉了就没得吃了。你午膳就没用，不能晚膳也饿着。”
“装食盒里，我们去万象阁，找个人陪本宫吃浮元子。”彦辰笑笑。
怀烛听彦辰这样说，不觉冒冷汗，“主子，你说啥？”
腿脚有些麻，彦辰起身靠在桌边缓缓就走，同时提大了声音，“圣女不是在万象阁么，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本宫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正好做个伴。”
方形灯笼上画了燕子逐花图，点了火，灯上图案活灵活现。
“久雨初晴。”许琼枝坐在楼台栏杆边上，用笔题写了这几个字。
静谧的万象阁渐起了脚步声，在见到人之前，琼枝先听到他说:“谜底打一个字的话，应该是‘昨’。”
琼枝笑笑:“就是昨。”
走上台阶尽头，来人完全显现。她起身拜礼:“参见裕君。”
“看来还是臣过于才疏学浅，这么容易就被裕君猜对了。”许琼枝礼毕就坐回栏杆边，继续屏息凝神地给自己的灯笼描边。
“并非是圣女才疏学浅，这灯谜用得巧妙，昨字可拆分为乍日，别解为‘乍见日出’，与‘久雨初晴’之意相扣。本宫的脑子，差点没拐过弯来呢。”
“裕君谬赞了。”许琼枝不解他所来何事，思想片刻，就略略看着彦辰问:“今日是元宵，所有皇夫都留在宫里等女皇降临，就连哲光都不敢过来找臣，怎的裕君来了。”
“圣女喜欢吃浮元子么，喜欢什么芝麻味还是花生味？”
彦辰拍拍手，后面的怀烛就提上食盒，在旁边小桌上摆出浮元子。
“与其让臣被陛下赐死，不如此刻先让裕君毒死。”
“秽乱宫闱的罪名，臣承担不起。”
还没吃过晚膳，不管琼枝吃不吃，彦辰先自顾自地吃起来，坐在楼台上吹着晚风享用晚膳。过了一会儿，琼枝描完边也不理会彦辰，彦辰无奈笑笑:“圣女，是不是过于拘束了，陛下开明，不会将你我怎么样的。”
“说起来，本宫猜对了圣女的迷题，还没得到奖励呢！”
琼枝问他:“裕君想要什么奖励，臣身无别物，恐怕给不了裕君什么。”
彦辰思忖一会儿，才说:“都说圣女巫术了得，我们沧溟国的国师说本宫于沧溟国是灾星祸水，不知道可有什么解决之法，救救本宫？”
“裕君这样的要求是没有意义的，反正又不能回到沧溟国，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裕君不会克我们花蕊国，便好了。”
初见时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物，琼枝私下为彦辰占卜过，他能影响花蕊国气运，控制得好，他能助长国运；控制得不好，他能祸国殃民。
唯一能控制他的人，只有女皇。
彦辰罢然:“既然圣女不愿说，那就算了。”
琼枝掐指一算，低笑提醒道:“裕君，若如你再晚些回宫，恐有性命之忧。”
东风乍起，吹翻一阵又一阵的树顶叶子，同时吹动人心，带起不安。
闻此一言，彦辰心里惴惴不安，即刻站起身来，狐疑着:“莫不是圣女赶本宫离开的借口，故意诓骗本宫。”细细观望圣女神情，知她不是在说笑，心下更是紧张。
见他眉头皱到了天际，不免觉得好笑。
琼枝从腰间取了一张符纸，提笔画了几下，送给彦辰，不惧不恼道:“裕君相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符纸还是放身上比较好，消灾保平安。”
女皇醒来时，已经到了夜晚，修御还守在软榻边。女皇讶然:“贺春，你怎么还在这，别耽误了你去穆王府看看姐姐和那几个孩子。”
“倒也不急着看姐姐和外甥们，”放下手里的兵书，贺春将目光移到女皇身上，徐徐解释:“怕有人来打扰陛下安睡，特意为陛下守着。无关紧要的人和无关紧要的事，臣都已经为陛下打发了，现在可要传晚膳？”
“不必了，朕还不饿。”
回想了一下，女皇才想起被遗忘的事，叹然道:“朕似乎忘了和裕君的约定，已然这个时辰，可惜错过了。”
岫玉提议:“以往陛下都是和皇贵君一起过元宵的，想必皇贵君还在钟粹宫等着陛下，陛下可要摆驾钟粹宫，正好去用晚膳。”
贺春插言:“皇贵君每回都是亲自下厨，陛下切勿辜负了皇贵君的一番心意。”
“朕今夜可能还真要辜负了皇贵君，”思量许久，女皇还是选择了彦辰，下地穿鞋时吩咐着:“摆驾未央宫，朕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不能再一笔笔欠下去。”
后又有宫女来传话，“陛下，李君在外求见，还带来了浮元子，请陛下一同品尝。”
麻烦来了，女皇转眸望望贺春，语气有几分命令又有几分祈求:“你去把学洢打发了。”
已然当了一天坏人的贺春惊讶地张大了嘴，拒绝着:“为什么，臣不想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再这样下去，整个后宫都要联合起来对抗臣了。”
女皇反问，“你都在这当了一天的挡箭牌，还怕差这一次么？”
“是不太怕。”
行了一礼，贺春就乖乖出去打发学洢，临走前，他疑惑问问:“陛下，你近日是不是和裕君走得太近了些？”
女皇否认着:“贺春想多了，朕只是去讨债的，裕君还欠朕两千多册抄书呢。”